花的寿命

花和人一样，是有寿命的。

有的命长，比如木本的，能长几十年上百年。有的命短，比如草本的，最多三五年，甚至只有一年半载。

我养的第一盆花叫豆瓣儿掌。

那是一位女同事从她家掰了一枝给我，我把它种在了花盆儿里。

没想到十多年后，它竟然长得枝繁叶茂，一年到头绿油油的。每个叶片都肥厚鲜润，像一个意气风发的美少年一样，上上下下都透着一股精气神，来家串门的亲戚朋友也都夸它长得好。

每过春节我都爱买一盆红艳艳的杜鹃花和那盆儿硕大碧绿的豆瓣掌一块摆在客厅，很是好看。

大约在年左右，冬天过去，春天到来。虽然暖气停了，但室外艳阳高照，室内春意盎然，我看花盆儿干了，就给它浇了一遍透水。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没几天，气温骤降，室温也降到十几度，而且持续了好几天。

有一天，我发现，我的豆瓣儿掌的叶子有些发暗，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晦色，大概印堂发暗，大难临头的人才有那样一种灰暗晦涩的色泽吧。

我伸手一摸，吸饱了水的叶子，连同花枝就如同糟朽了的木头一样，轻轻一碰，竟掉了下来。

一枝落下，整盆花就像打翻了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其余枝杈也是轻轻一碰就掉了下来，也就是几十秒钟的功夫，一盆儿曾经生机勃勃的，碧绿的美丽的豆瓣儿掌，转瞬间竟然掉得只剩下一根儿光秃秃的主干。

那情形，我想也只有在中途岛海战中眼睁睁看着日本帝国的四艘航母沉入太平洋海底的南云忠一才有和我一样的感受：震惊、痛惜、惊诧、不愿相信却，又是残酷的事实！

应该说，这盆儿花是我不合时宜地浇水，才导致了它的死亡，也可以说是被我爱死了。

我还养过一盆儿泰国山影。这么多年来，在我们临清小城，包括大大小小的花店，我还真没看见有谁家养过如此像“山”的山影。

我从花市上刚把它买来时，它只有婴儿的拳头大小，但已经显山露水地显出“山”的样貌。

我把它栽在一个漂亮的青花瓷盆儿里，精心呵护。

它也越长越漂亮，几年一个样。

从儿子小学起，它就在窗台上默默地陪我儿子写作业。

儿子书桌其实是一台旧缝纫机，我的书桌就是旁边的床，座椅是一个马扎。

儿子在缝纫机上写作业，我以床当桌儿，写我的涂鸦文字，直到今天。

那盆儿山影就默默地注视着我们爷俩各忙各的。

近二十年来，它越长越大，越长越美，层峦叠嶂，错落有致，真像一座气势巍峨的大山，看着它，能引起人无限遐思。

因为它长大了，足有一尺多高，搬起来还有点儿头重脚轻

大概三四年前吧，我把它放到阳台上晒一晒，不成想那天酷热，而且是干热。室外温度应该超过了35度。毒辣辣的太阳，晒得胳膊发疼。

我到阳台上一看，天哪，我的漂亮的山影可能被晒伤了，全身有点儿发灰发白，我赶紧把它搬到屋里。

然而一切都晚了。

从此，她像一个得了大病的病人，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生机。

我想尽了一切办法，喷水、遮盖，希望它能恢复元气。

去年春天，这盆儿陪伴了我近二十年的山影，生命走到了尽头。

它的下半部早已腐烂，大概有一年多了。只有上半部还顽强地活着。

我把活着的上半部切了七八块儿重新栽在花盆儿里。谢天谢地，一块儿大拇指大小的山影终于活了，我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好歹，这盆花的生命得到了延续。

如今，它又长成了婴儿手掌大小，我不敢大意，用树枝为它遮阴，让部分阳光洒进，希望它能再陪伴我几十年。

在我养的花中，有一盆儿花儿应该是寿终正寝。

它叫虎刺梅，什么时候买的忘了。反正。从儿子上小学起，它就在我家。

每年它都开出一大蓬细碎红艳的小花儿，每年都冒出翠绿的叶子。

儿子为此还写过一篇作文《胡四梅》——儿子大概听错了，把“虎刺”听成了“胡四”，居然还受到了老师的表扬。

这盆花也陪伴了我们十几年。

有一天，我给它浇水，却发现它的根部不知什么时候烂掉了，尽管它的上半部依然有红艳的小花儿和翠绿的叶子。

又过了十几天，这盆儿虎刺梅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枝叶干枯，花瓣凋零。为此，我惋惜了良久。

生命何其顽强，生命又何其脆弱。

我的一盆儿养了近二十年的文竹，也叫云松，今年春节只剩了一枝还活着，我以为它要死了，就忍痛把它放在了一边儿的阴凉处。

然而一个多月后一天，我突然发现，它竟然像破土的竹笋一样又冒出了新芽，我惊喜异常，赶紧又把它搬回了阳台。

我希望它能创造生命的奇迹，再次向多年前一样，枝条伸展，枝蔓能长到十多米，让我不得不把它用胶布固定在窗玻璃上，那蓬勃的生命力让人啧啧称奇。

我盼望奇迹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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