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抵达南川时，金佛山上的阔柄杜鹃正开得牡丹般艳丽。

金佛山傲然兀立在云贵高原边缘向四川盆地的过渡地带，以独特的“喀斯特桌山”地貌和生物多样性跻身世界自然遗产名录。

说是喀斯特地貌，但金佛山并不像其他众多喀斯特山体那样，光秃秃地耸立着，不着草木。这里有点像我们江南的山岭，植被丰茂，水源充沛，极目四望，几乎看不见祼露的山体。

在这些覆盖密集的植物中，杜鹃是颇显特别的一种。这里的杜鹃高大繁茂，树龄多在五六百年间，最大的一株树龄至少在千年以上，于是，它们被认定为中国最古老的粗脉杜鹃种群。

这次，我们来得正是时候，杜鹃花恣意开着，漫山遍野地，毫无顾忌地，让人眼花缭乱。云雾过来了，杜鹃的艳丽渐渐地变成了朦胧，红的粉的一下子幻化成雾里的缎带，飘动起来。云开日出时，山坡又顿成花的海洋，一眼望去满山似锦。

我们穿过密密的方竹林，行进在躯干长满青苔的杜鹃林中。此时要观赏盛开的花朵，是需要仰头的，天光从繁密的花朵和枝桠间漏下来，让人觉得花朵如金星般闪烁。一阵风过，花瓣纷纷扬扬落下，紫的，粉的，红的，雨般密集，让人自然想到“天女散花”之类的词语。

运气好的话，我们还能在林间步道的拐弯处，看见一朵或一簇淡黄色的单瓣杜鹃，那是金佛山独有的“树枫杜鹃”。这种杜鹃的发现，是以牺牲一位科考者性命为代价的，于是，南川人以科考者的名字，命名了这种杜鹃，以示永远的纪念。这座山上，与“树枫”一样独有珍稀的，还有金山杜鹃、麻叶杜鹃、弯尖杜鹃、喇叭杜鹃和阔柄杜鹃，它们组成了金佛山的“世界六大杜鹃奇葩”。

循着风打箭竹的和声，我们来到山峦构勒出的“金龟朝阳”景点。从这里往前，走过绝壁栈道，与精灵般穿梭的岩燕打过照面，就可到达古佛洞。

古佛洞展现的是金佛山的腹中神奇。从地理学角度说，这是一处古老的高海拔地下河洞穴系统。这样的系统，在金佛山的“桌状”山顶之下共有三处，其发育历史可追溯到万年前。它们不仅是我国南方地区形成年代最早的洞穴系统，也是全球海拔最高的雨水型平行洞穴系统。

古佛洞的洞口，海拔为米。记得当年我首次进入洞口时，总觉得这个洞很小，空间逼仄，道路曲折。但经过数十个拐弯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大厅”恢宏出世，空旷深邃。洞内虽然经过了改造，但我仍从陡然湿冷的空气中感知到我踏入的，是一条古老而宽阔的地下河道，这里隐藏着地壳运动的许多秘密。

从洞中出来，发现坡上的杜鹃花开得愈加热烈。或许这是恍若隔世的一种解读。我总觉得，一个人，与一个地方，或者与一群人，有时会有一种并不十分明晰却丝缕联结的对应关系，或许这便是人们常说的缘份。世界真大，我们要去的地方真多。我从东海岸一座北纬30度线上的小城，飞越数千里，再次来到属于巴蜀之地的北纬30度线附近的南川，我想我与南川、与金佛山、与杜鹃，与天南海北相聚在此的同行们，是有缘的。

“山即是佛,佛即是山”。用此八字为金佛山题词的，是余秋雨，另一位与金佛山有缘的吾乡余姚人。南川的朋友告诉我，此八字中含着金佛山之名的出处：每当夏秋晚晴，斜阳余晖会把山崖映染得金碧辉煌，山体如一尊金身大佛，放射出万道霞光，异常壮丽，“金佛山”由此得名。

站在云涌雾罩的山巅，看着杜鹃花浓浓淡淡地变幻，我痴痴地想，该在何年找一段秋天的时光，来体验一下金佛山的云蒸霞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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