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鸟在岭间声声鸣唱,侗族山乡的又一个秋天就这样轻轻来了。

在贵州省石阡县的烈士陵园里,一座孤坟已经长上了萋萋芳草。即便在刚刚过去的这一年,寒风吹过,飞雪落过,酷暑烤过,芳草依旧顽强地吐露着绿色,犹如一件绿色的军衣,暖暖地围裹着在里面长眠的士兵。

在这里长眠的士兵叫罗孝军,生前是某团装步一连的四班班长,二级士官。简短的墓志铭说,年7月4日,战士杨松突发疾病,医院抢救,路上突遇车祸,他为保护战友不幸光荣牺牲,年仅26岁。4天后,集团军政治部批准罗孝军为革命烈士。

脚下的黄土,可以掩埋逝去的生命,但是掩埋不去对生命的记忆。一个普通士兵未完的人生突击,至今还在我的心里浮现。

年的秋天,当家乡的山茶花开满山岗,19岁的侗族娃罗孝军报名参军了。穿上新军装,就要远离家乡迈入遥远的北国军营,罗孝军一个人来到后山,这里,埋葬着父亲和爷爷、奶奶,今生最疼爱他的三个亲人。

坟茔静默无声,罗孝军也沉默无语。逐一跪别之后,他掏出提前写好的纸条,放在爷爷奶奶的坟前:

“公、婆,孙儿走了,我到部队后一定好好干出点名堂,4年后再回来看你们。如果不到4年就回来,说明孙儿没有出息,在部队没干好……”

在部队集结的时候,我们常常看到无数个士兵挺拔站立,组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远远看去,方阵里的每一张脸庞、每一个躯体,都是那样的别无二致。但是,如果走近他们,你就会发现,其实,每一个士兵都是一本厚厚的书,仔细去读,都有着风格迥异的成长经历和人生故事,

那时,即将走进军营的罗孝军,与众不同的是从小多舛的命运。他两个月大时,父亲去世,1岁时,母亲改嫁,爷爷奶奶带他到2岁时也相继去世,是当教师的大伯罗宗荣收养了他。但是,大伯还有3个子女,懂事的罗孝军一天天长大,看到大伯一个人的工资供养4个孩子上学的艰难,他初中毕业后就主动放弃了学业,学木匠打工挣钱。

在3年多的时间里,少年罗孝军就这样为了生计,背着锯弓、木刨、凿子等木匠工具,跟着师傅走乡串户揽活干。过早经历着人生的风雨,罗孝军变得更加自立和成熟,他渴望关爱,珍惜关爱,也懂得了如何去关爱别人。但是,漂泊的生活,微薄的收入,让他不得不在走向成年的时刻,重新去调整自己人生的奋斗方向。

农村的孩子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不外乎是考大学、外出打工和当兵三条路,前面的两条路,一条已经被堵死,一条已经尝试过。于是,他选择了第三条路:参军入伍,到部队去追求自己的人生梦想!

其实,他当时入伍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从经济上减轻大伯一家的负担,在部队上争得更多的荣誉,以此来还报大伯大妈亲爹娘般的养育之恩。他之所以要以4年为限,是因为他给自己制订的奋斗目标是当一名士官。他知道,现在义务兵的服役期是2年,能在部队坚持到第4个年头,说明他已经如愿当上了士官。如果真的能够如愿,那么,不仅自己的生活有了稳定和长久一点的保障,也有了向大伯一家感恩的经济基础。

那么,从新兵到士官,这条奋斗的道路究竟有多远?初入军营的罗孝军,睁大了茫然的眼睛。个子不高,其貌不扬,在队列里一站就能被高个儿战友们淹没,这就是新兵罗孝军的特征。业余时间,那些带着特长入伍的新兵,自豪地展示吹拉弹唱等才艺,而罗孝军只能是台下一名落寞的观众。更让他难受的是,部队改选士官有着严格的比例和条件限制,只有优秀的士兵,才有改选士官的可能,而他的训练成绩不比别人强多少,甚至有的科目还比别人差很多。

5公里越野,是步兵专业中很寻常的一个训练科目,目的在于锻炼官兵的体能和意志。谁料,罗孝军第一次参加就显露出了耐力上的短板,还没有跑到一半,就被其他战友远远甩在了后面。最后1公里,他几乎是被班长架着拖到终点。

那晚,直到熄灯就寝,罗孝军还在难过,躺在被窝里,眼泪无声地流淌,打湿了枕头。原来,自己的现实表现,与梦想还有那么远的距离!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他就提前悄悄起床,顶着黎明前清朗的星空,一个人在操场上练。一圈,两圈,三圈……记不清究竟跑了多少圈,呼吸越来越急促,双腿越来越沉,步子越来越慢,但罗孝军咬着牙在坚持。在这一刻,他已经下了决心,不管前方的道路还有多少障碍,他都要这样竭尽全力,去追求优秀和卓越。

从这一天起,他早上每天提前1个小时起床练跑步,晚上熄灯后,还要偷偷溜出来在操场上跑几圈,一个月下来,终于能一口气顺利跑下5公里。接下来,他瞄着连里的几个“飞毛腿”战友往前追,在小腿绑沙袋,在挎包里放砖头,通过加载负荷,增强耐力和提高速度。到新兵连结束时,他的5公里越野居然跑进了连队的前三名。

新兵下连了,罗孝军担任了一名机枪手。一挺轻机枪,十多斤重,一米长,端在怀里沉甸甸的,枪的分量,让罗孝军也感觉到了岗位的分量。想象着儿时看过的电影里,战斗英雄在硝烟中端枪横扫千军的画面,他激情满怀,豪气冲天。他一定要让当年的小木匠,脱胎换骨成优秀的机枪手。

机枪手训练,每天都要重复上千次据枪和长时间的定型,枯燥,单调,而又泛味。然而,罗孝军却乐此不倦,把身心全部融入手中的枪械。为了保证据枪的稳定性,他把弹壳放在枪管上,1个小时不能掉,掉一次自觉加练10分钟。为提高识别目标的能力,他盯着快速转动的手表秒针练,做到5分钟不眨眼,迎风、迎光不流泪……正是凭着这种钢铁般的意志和勤奋吃苦的精神,半年后,罗孝军成为了连队的“机枪王”,在营里组织的比武考核中,实弹射击成绩名列第一。

年底,罗孝军在民主评议中,被战友们高票评选为优秀士兵。拿到喜报,他当即赶到邮局,挂号寄给大伯。让抚养他长大成人的亲人分享这一份荣耀,他的感恩之旅迈出了第一步。

当兵第二年,罗孝军被连里选拔为副班长。因为从小没有爹娘,他更懂得心疼人。战友里,兵龄比他新的,年龄比他小的,他都当成亲兄弟一样来关照。新战士李玉是南方人,当兵前在家从来没有穿过棉衣,尽管冀北平原的冬天寒冷刺骨,他仍然不改不穿棉衣的习惯。入冬后,罗孝军每天早起都要盯着小李穿衣服,逼着他天天棉衣不离身。在罗孝军的“贴身监护”下,第一次在北方过冬的李玉,始终穿得暖暖的,居然没有得过一次感冒。

每逢战友生日,罗孝军总是设法组织全班战友一起庆贺,战友病了,他主动代岗,端饭送水,掏钱买药。藏族新战士扎西多吉不会说汉语,因为与战友沟通困难,新兵下连后,成为班里沉默寡言的人。罗孝军给他买回了《新华字典》、《庞中华字帖》等书籍,每天带着他读书看报,陪他聊天,督促他练字30分钟。半年后,扎西的文化水平和语言表达能力有了很大提高,还形成了每天写日记、每周写体会的好习惯,甚至学会了写新闻稿,向团广播站投了40多篇稿。

就这样,罗孝军在异乡的军营,为了自己的士官目标突击着,奋斗着。而部队公平公正的环境,还有那些正直热情的领导们,又成全了他的心愿:当兵第一年年底寄回优秀士兵喜报,第二年底,作为团里的训练尖子和优秀骨干,参加了全师范围的预提士官比武,夺得了全团第一和全师第三的好成绩,在没给任何领导递过一支烟、请过一次客的情况下,如愿改选一级士官。

在军营奋斗的同时,罗孝军一刻也没有忘记感恩。拿到士官第一个月多元的工资,他当即跑到邮局,把钱全部寄回了老家。几百块钱的工资算不了什么,但却是他还报大伯一家养育之恩的拳拳之心。此后5年里,他坚持做到不抽烟、不上饭店,在穿的、用的上一点都不和战友攀比,省吃俭用攒钱下来寄给大伯补贴家用。

刚转士官的前两年,罗孝军就给大伯一家寄回去1万多元。前年春节前夕,得知大伯家要修建住房,他和连队两名关系较好的士官协商,把3个人工资合在一起,按照一人领一个季度的方法,在不借别人一分钱的情况下,给家里寄了元,到年底,又寄回1万元。去年5月,他第一次探亲时,部队正好涨工资,他用补发的元钱给大伯大妈安装了一座太阳能热水设备,还拿出多元资助生活困难的几家亲戚……

罗孝军所在的团,建立于红军时期,曾经涌现过全军闻名的战斗英雄郭忠田等一大批先进典型。成长在这样一个具有光荣传统的英雄部队,沐浴着当代革命军人核心价值观的洗礼,感受着领导、战友们长辈与兄弟般的深情厚义,罗孝军慢慢由单纯的感恩、尽孝和个人生活出路的追求,转变为履行使命的责任和投身打赢的激情,他的军旅人生突击,由此有了更高层次的目标和“大我”的追求。因此,当兵第三年,他光荣入了党,第四年又寄回了优秀士兵喜报,第五年带领全班荣立了集体3等功,第六年年底又改选了2级士官……

也许,在很多人看来,这些成绩和荣誉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一名普通士兵而言,这些不起眼的成绩和荣誉都是一道高高的坎,罗孝军就那样一道一道地跨越攀登,竭尽全力争取而来。

改选士官不久,罗孝军就当上了班长。看到如今战士大部分都是高中毕业,甚至还有不少是大学生,只有初中学历的罗孝军越来越感到文化水平低的局限。为了胜任新的岗位和职责,他决心尽快弥补知识上的欠缺,自费报名参加了八一电大的大专函授班,利用业余时间补习文化。两年的时间里,他翻烂了6本厚厚的教科书,蚂蚁啃骨头似的把6门课程一门一门学完,一门一门地考试通过,拿到了大专文凭。

随着社会的发展,信息技术与部队训练和基层官兵的工作生活越来越密切。罗孝军认识到,不掌握信息技术,就等于是现代社会的文盲,于是,他又给自己确定了新的突击目标。年3月,他用积攒的工资,买回配件请人组装了一台电脑,从最简单的WORD学起,只要有时间,他就坐到电脑前敲敲打打,摸索钻研。

几个月下来,罗孝军不但能熟练操作电脑,PHOTOSHOP、DIRECT等软件也应用自如,特别是他做的教学课件,被当作连队多媒体教学的模板。其他班长授课前做课件,都会求教于他,他也乐此不疲地一一帮忙,因此还带出了不少徒弟。

年底,团队列装一批新型轮式装甲车,连队在摸索车载计算机应用时,遇到了电子地图显示不精确、甚至模糊不清的问题,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解决,有的战士开始变得烦躁起来。正当大家打退堂鼓的时候,罗孝军带着几名懂电脑的战士不声不响开始了钻研,通过对照说明书和核对操作规程,罗孝军终于发现,原来是某个系统出现了问题。症结找到后,罗孝军对系统重新整理,将漏洞修复成功,顺利解决了这道难题。

接手新装备不到3个月,罗孝军在没有专家的指导和经过正规培训的情况下,仅凭几本有限的教材摸索研究,就在最短的时间内带领全班熟练掌握了新装备。

认真做事,用心当兵,罗孝军对每项工作都倾注着全付身心和感情,很快从普通一兵中脱颖而出,成为团里的训练骨干和“兵智囊”。年5月,部队将赴内蒙参加驻训。在进行装载训练时,罗孝军发现,现用的加固法在铁路长途输送中容易松懈和滑脱,于是,他量距离、画草图、练绑法,根据力学原理和车辆与火车平板的位置、角度,潜心琢磨研究,摸索出了一套更为稳固的方法,团里试用后,发现不仅能提高装载速度,而且装载牢固性也大为增强,随之在全团推广。

就这样,罗孝军在军旅的人生突击,越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障碍,包括越过了当初“小我”的入伍动机,人生追求得到了超越和升华。他已经完全把自己融入了军营这片沃土,最后直到献出了最宝贵的生命。

那年6月,部队又一次赴内蒙驻训。临行前1个月,团里将师赋予的“装甲步兵班室内野营设施规范”示范演示任务交给一连,连长何先富立即想到了罗孝军带的四班。罗孝军受领任务后,连夜召集全班战士们分析野营条件下装甲步兵班内务设施规范和装备器材的保养重点,制定出了5种方案。

第二天,他又带领全班在宿舍楼前的空地上搭起帐篷,闷在帐篷里一个一个方案地演示检验,最终筛选出效果最佳的方案。部队进驻野营村后,全师所有装甲步兵班按照他们班的标准,对帐篷内的设施进行统一规范,实现了野战条件下的简洁实用和整齐划一。

时令入夏,内蒙古高原上依旧风云多变,干燥多风,大风不时挟裹着沙砾铺天盖地而来,有次,一夜之间,大风将友邻单位的帐篷揭起,刮得无影无踪。就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罗孝军带领战士们白天训练,晚上执勤站岗,各项工作做得一丝不苟,井井有条。

在这次为期50多天的驻训中,罗孝军所在的某机械化步兵师为了提高遂行多样化军事任务的能力,从实战出发,严格锤炼部队,全师上下全部在荒漠上安营扎寨,从师长、政委到普通一兵,人人都住野战帐篷,没有一个人例外。条件艰苦,气温反差比较大,中午热得像桑拿,晚上冷得像深秋,罗孝军对班里的战士更加细致入微。

班里的帐篷里一共放置了5张上下铺,10个人按兵龄和岁数论,数罗孝军最大,按职务,他还是班长,但他把下铺让给了年轻的战士,自己和另外几名士官住上铺。帐篷本来就低矮,经过一天的烈日暴晒,晚上更加闷热,睡在上铺呼吸都很费劲,可罗孝军睡在上面心甘情愿。看到几名去年才入伍的战士白天训练累了,他晚上还要去替他们站夜岗。

本来,罗孝军应该就这样沿着他的奋斗轨迹,在军营里继续他的梦想和追求。接下来,他还打算在下一次回家探亲时去相亲,开始自己更美好的人生。但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让他的人生突击嘎然而止。

7月3日,就在他牺牲的前一天,他还连轴转地忙着,那时,怎能想到,他的生命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一大早,他像往常一样提前起床打扫卫生区的卫生,然后叫醒大家整好内务去吃饭。

上午,装甲步兵班射击综合练习的实弹体会开始了。罗孝军所在一连先练习,几发下来,成绩不错。下来后,他跑到二连三班长杨宏仁身边,给还没上场射击的杨宏仁介绍自己的技巧。

杨宏仁打趣道:“你告诉我了诀窍,就不怕我们连超过一连?”

罗孝军笑笑说:“有竞争,才能有进步嘛!”

晚上,连点名结束后,罗孝军照例把全班集合起来进行一天的班点评。不知是命运的安排还是某种悲壮的巧合,罗孝军将原本周日开的班务会提前到了那天,坐在小凳上,他详细地给战士们安排、部署下周的工作,细到不能再细:

“擦拭区苗庆辉负责,要保证对着阳光看,也找不到一丝尘土;卫生区李玉负责,一个瓜子皮也要捡起来;代小东你可不能再贪玩了,下周咱们班负责铺团里野营区的石子路,我来教你们怎么铺。”

说完,他找来一根废弃了的电话线,边比划边告诉大家如何用拉线来保证石子路的直度,接着,又详细讲解石子的摆放间距,怎么摆才能既美观又节约。铺石子路这样一项小小的工作,认真的罗孝军却把它当成了一项大任务来对待。

晚上9点半钟,熄灯上床,罗孝军担心点评会上挨批评的同志有想法,就躺在床上和大家谈心:“每个人都不会是完人,包括我自己,也难免会有不足的地方。下周该我值班了,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你们也都可以提醒我,批评我。”

其实,班里的战士心里都明白,其实班长哪有做的不好的呢?驻训以来,只要是他留守值班,他都会将帐篷和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吃饭时,野营食堂空间小,人员就坐后不方便走动,他就坐到饭盆旁边,哪个战士想添饭,他就接过战士的碗帮他盛。就连夜间站岗,交岗时,他也从来不看手表,宁可多站一会,也不忍心叫醒熟睡中的战士。

就在罗孝军开完最后一次班点评会的3个多小时,也就是4日凌晨1点多的时候,班里出现了意外情况:1点半就要交岗的代小东,等待杨松接岗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可还不见杨松的人。代小东跑回帐篷,原来杨松睡得死沉沉的,怎么都叫不醒。

听到动静,罗孝军一骨碌翻身下床,挨到杨松床前,下意识地摸了他的鼻息:“还有呼吸,马上送卫生队!”说罢,罗孝军背起沉睡不醒的杨松,冲出帐篷,边跑边嘱咐在一旁跟着的代小东,“快去报告连长、指导员,找别的人接岗,回班里把门窗关好!不用担心我们!”随后消失在了夜色中。

团卫生队检查发现,杨松已经处于昏迷症状,医院开设的野战卫生所救治。罗孝军又背起杨松,在团里军医的护送下,医院。一路上,身体单薄的罗孝军背着毫无意识的杨松一路小跑,汗水打湿了迷彩,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师里的值班军医接诊后,立即采取了针灸、补液、吸氧等应急治疗措施,但杨松的压眶反射呈阴性,瞳孔对光反射没有反应,病情紧急,师野战卫生所当即决定连医院进行抢救。

救护车紧急启动,车灯照映着罗孝军焦虑的眼睛,白天还活蹦乱跳的杨松,为什么突然就昏迷不醒呢?罗孝军自责,但更多的是担心。罗孝医院多公里的山路,在把安放杨松的担架抬上救护车后,他第一个登上了车,蹲在担架旁边,细心守护着杨松。

2时55分,当救护车在驶离野营村20公里后,就在从岔路刚拐入国道数十米时,一辆无照违规超车占道的大货车迎面高速撞来。当时,昏迷不醒的杨松躺卧在担架上,担架顺着车头的方向放置在车厢的右侧,他的头部前方,就是一个储放药品器械的铁皮柜,在两车相撞的瞬间,如果没人保护,巨大的惯性必将使他的头部与铁皮柜产生猛烈的撞击,如果是那样,杨松19岁的生命将到此终结。

就在死神袭来的一瞬间,一直蹲在旁边护理杨松的罗孝军,奋不顾身扑在担架前面,紧紧把杨松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身躯为杨松撑起了一道生命的屏障。当团领导带领救援人员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与交警一道用切割机打开损毁变形的车厢,看到血泊里,罗孝军还抱着杨松的头部。他用微弱的声音对救援人员说:“先别管我,赶紧救杨松……”

3天后,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当昏迷两夜三天的杨松终于的醒来,他不知道,他在这次车祸中有幸劫后余生,而他的班长罗孝军却为了保护他,胸部受到重创,医院抢救的途中停止了呼吸。

罗孝军就这样匆匆走了,留下了一个士兵未完的人生突击。噩耗传来,那一夜,野营村无人能眠……

得知罗孝军牺牲的噩耗后,大伯匆匆从贵州赶到部队驻训所在地内蒙古苏尼特右旗,一下车,顾不得40多个小时的劳途奔波,直奔殡仪馆见了侄子一面。在团里举行的遗体告别仪式上,大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深明大义的老人强忍悲伤,向部队表态:后事按部队的规定办理,没有任何分外的要求!

7月8日,集团军政治部郑重批准罗孝军为革命烈士。团里举行的向烈士遗体告别仪式结束后,罗大伯和另外两名亲属带着罗孝军的骨灰返回了家乡。7月16日,石阡县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他的骨灰,将埋在烈士墓园。当他终于回归故里,长眠于家乡的土地,他以英勇的壮举和烈士的称号,给父老乡亲带回了荣誉和骄傲。

故乡的侗家山岭,笛声婉转,葫芦丝声声,可曾记得,那个五六岁时追着亲生母亲喊妈妈,而妈妈因为顾忌新的家庭而没有应答的哭泣男孩?可曾记得,那个跟着师傅走乡串户,勤快懂事而又沉默寡言的小木匠?可曾记得,那个参军第七年才探亲回家,提着礼物挨家挨户看望亲戚和乡邻的年轻士兵?

罗孝军牺牲的那一夜,我正和他同在一个野营村。第二天,当我循着战友的伤痛和惋惜来到驻地殡仪馆,看着他已经安详地躺在冷藏柜里。我走上前,抚摸着他那冰冷的面孔时,泪水止不住的滑落。真的难以接受,一个如此年轻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瞬间顿然逝去,竟然无法挽留。生命竟然如此脆弱,脆弱得犹如叶梢尖轻轻停留的蜻蜓,竟然一不小心将它惊扰,从此远遁不见踪影。

如今,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八九年,但这位士兵兄弟未完的人生突击,一直在我心底激荡。尽管这只是一个普通士兵的寻常故事,但对我来说,一样值得敬仰和铭记。他的事迹谈不上惊天动地,那是因为平淡本来就是士兵的本色,他那短短7年的军旅人生,犹如一发激昂的炮弹在空中划过,虽然曳光消遁,弹道无痕,但他的青春和生命在这里发过光,发过热。

总在不经意间,这个士兵的身影会在我眼前闪现,比如,他轻轻为班里的兵掖被角的夜晚,比如,他吹响急促而又轻柔的起床哨音的黎明,还有,夕阳西下的时候,他带着全班完成一天的训练之后,唱着歌,踩着落日的余晖归来……

静静的拒马河

赞赏

人赞赏

长按







































北京中科医院正规吗
白癜风早期症状图解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dujuanhuaa.com/djhhq/333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