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快乐吗
?前几日,小编看到一则新闻,说北京天坛公园来了一只英国国鸟知更鸟,消息传开后,极短的时间内,小鸟出现的那个灌木丛周围,就神奇地被里三层外三层、闻讯赶来的拍鸟人的“短枪长炮”所包围。这些拍鸟人屏住呼吸,数小时地等待着,就为定格那只小精灵的身影。那迷恋让周围的过客惊呼不已,什么时候拍鸟也成了一种信仰? 《世界遗产地理》创刊号上恰好登过一篇讲拍鸟的专栏文章。作者是台湾知名作家苏惠昭,而她现在更喜欢向别人讲起她另一个身份——入门级的拍鸟人。自从她迷上了拍鸟,最经常的状况就是电话不接,碰巧接到了,电话那边肯定先是一番激动的分享,与小编讲述刚刚的收获,等待了多久,拍到了什么鸟。那份成就比一本新著出版还让人兴奋。下面的文章就送给与她同类的拍鸟人。 (此文配图为苏惠昭拍摄的台湾特有鸟类品种,依次为:五色鸟、蓝腹鹇、金翼白眉。) 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鯈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 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这段战国时期的思想辩证庶民皆知。庄子看着水中鱼儿自在地游着,发出了“鱼是快乐的”,一种直觉的喟叹,而一同观鱼的惠子反问他道:你又不是鱼,哪知道鱼快不快乐? 鱼快乐吗?何谓快乐?人类的能力足以关照天地自然,万事万物?这问题一直缠扰我,只是我想的是鸟,而不是鱼。 山鸟、水鸟、都市鸟、夏候鸟、冬候鸟……面积仅仅3.6万平方公里的台湾记录有87科种鸟,其中特有种为25,特有亚种58,密度世界第二;和哥斯达黎加这样的赏鸟天堂虽然不能相提并论,但这些鸟就在不远处,也足够赏一世人,拍一辈子了。 每遇到观鸟人(应该说多半是扛着大炮的拍鸟人),我总会问他们一件事:为什么?如果愿意,观鸟人向来很有时间闲谈,因为观鸟的过程,最主要的部分就是等待,像一部以大量空白串连出美丽片段的影片。空白的时间,只能与自己相处,问自己所为何来。 为什么?观鸟一点也不轻松,必须配备望远镜,扛着十几公斤重的昂贵大炮,有时跋山有时涉水,有时在烈日下曝晒有时暴雨骤袭,我们只能耐心地等着。我就曾经在花莲的白云步道等一只八色鸟,守了4个小时,任凭蚊虫叮咬(失效的防虫液啊!),最后只见到它在阴暗草丛中跳闪了两下,前后3秒钟。 观鸟人还要吞下重剂量的失望,因为在亲人们“你到底在做什么?”的层层逼供下,你说不出与一只梦想中的鸟,譬如紫绶带,终于相遇时那种宛如被爱欲焚身的狂喜与悸动。 为什么看鸟?答案,多半是因为台湾最常见到的特有种五色鸟和台湾蓝鹊,它们生存在都会的公园,任何人都有机会看到,而只要看到一眼,多半就会着迷,迷惑于大自然,或说造化在它们身上做的工,明白时尚大师只不过是剽窃者;要是不小心又看到某位摄影家10年、20年拍摄的鸟照精选,一条回不了头的路就在前方等待了。 前不久我们到合欢山找鸟,在梅峰区一处荒地听见满山遍野的鸟鸣,我们听声辨位,缓慢搜寻,终于在幽暗林中找到了它们,一群活动在树冠层的白头鸫,一群天上飞的礼物。 就是美丽,无法承受的美丽。 当我们开始看鸟,拍鸟,意味着人生就走向另一个故事里。首先我们会购买大量的图鉴,一只一只比对,发现没有一只鸟是不想认识的。我们会买一本赏鸟地图,赏鸟指南,跟着它移动到大雪山、到金山清水湿地、到金门马祖……我们结识越来越多的“中毒者”,交换信息,互相在脸书上为对方拍的照片点赞。有些人,不是全部的我们,则开始找鸟书看,《鸟的感官》《观鸟大年》《飞行的恐龙》《雀喙之谜》《没有名字的鹦鹉》…… 我们的内心欲望高涨,想要亲眼看到并且拍到每一只鸟。看完台湾的鸟,财力雄厚的人会飞出这座岛屿到泰国、印度尼西亚、澳洲、印度、哥伦比亚、哥斯达黎加甚至新几内亚,狩猎、搜集与探险,没有一种活动同时满足人类这三种内建于基因的渴望。我的赏鸟达人朋友誓言看完全世界的天堂鸟,20年来他已经看过三千多种鸟,而全世界有九千多种鸟。 欲望则使人扭曲。张大春在《大唐李白》写到,有所谓的神仙道,召唤禽鸟之术,能以空空妙手,收取山林之间的各种鸟类。现代人类非常懂得使用这种道术,即放鸟音诱鸟,置鸟食面包虫于花朵或枯枝,为求鸟儿多停伫片刻,甚至有以图钉钉住面包虫者。 台湾地狭人稠,消息以毫秒之速传播,每当出现一只稀有罕见的鸟,或者如刚刚结束的朱鹂育雏秀(用Show这个字完全暴露人类的骄傲),全岛观鸟人几乎倾巢而出,百人千人围一鸟的场面不断上演;有些鸟儿则因压力太大而弃巢,或者迫使雏鸟提早离巢。 所有的狂热,无论政治、跑步、创作或观鸟,总会让人在午夜梦回的某个时刻自问,到底我们在追求什么?终点何在?观鸟,对我来说于是成为一种始于快乐,逐渐激烈到狂喜,随后忧心与痛苦缓缓焖烧的过程。当你看到人类不自然地介入自然,当你越来越知道关于鸟的鸟事情——譬如杜鹃鸟的托卵寄生,把蛋下在别人的鸟巢,待幼雏孵化,它会把其余未孵出的蛋一个个推出巢外,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宿主唯一的孩子,而作为苦主的鸟种竟也心甘情愿地饲育。多么像精心计算、巧取豪夺的资本家人类啊。 所以鸟快乐吗?“你们看天空的飞鸟,它们不种不收,也不存粮在仓库,你们的天父尚且饲养它们!你们岂不比鸟儿更贵重吗?”《圣经》马太福音说。是这样吗?有多少人羡慕飞鸟的不种不收,自由自在?那简直就是理想人生。但我们不会知道,20世纪初有船员目睹数以千只迁徙中的莺鸟遭寒流袭击,它们逆风飞翔,奋力挣扎,最后全数被淹死。我们不会知道,有鸟类研究者做见证,当食物短缺时,太平时期行集体照顾的崖海鸦,成鸟会疯狂攻击幼雏至鸟尸遍野。短尾信天翁,这种曾经住在台湾彭佳屿的候鸟,为了取得其白色胸羽和黑色飞羽,有五百万只遭到人类的大屠杀。台北万庆公园的一对黄鹂,多年来育雏未果,树鹊总是把它们下的蛋吃了。 所有的不种不收、自由自在,背后是严酷的生存竞争,包括人类对栖息地的大肆破坏。所以鸟快乐吗?鸟能够快乐吗?生命自有出路是吗?至少我如此希望。 苏惠昭赞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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