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花开正当时

文/达公

进入四月，冥冥之中有一种感应，生物钟里的某根弦就被生生地碰响了。三十年前的这个季节，我还在异乡漂泊，结识了一个很不错的摄影师，他叫袁伟。那时，他和我一样，从遥远的家乡只身来到这座城市，靠出卖劳动维持生计。

看到他在繁重的工作之余还四处采风，创作出大量精美的摄影作品，心里十分钦佩，便向他介绍起家乡的杜鹃花。他也十分好奇地向我打探杜鹃花绽放时的盛景。听完我的描述，他语气坚定地说：有机会一定去你的家乡看看！相同的爱好，相似的际遇……使我们逐渐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那时，工地工作又苦又累，而且时间漫长，每天要劳动十四五个小时，常常累得嘴里吃着饭就歪在工地上睡着了。但是，工地有一条规定：施工期间，外来务工人员没有特殊原因，任何人不得请假休息。这样一来，一些年龄较大，身体孱弱的一线工人，在大强度、超负荷的运转中，纷纷病倒了，有人长期咳血，甚至晕厥在工地。我们找到有关人员，要求给予年长体弱者特殊照顾，可是，那些铁石心肠的家伙，却板着一张张冰冷的面孔，断然拒绝了我们的请求。工友们愤怒了，集结在一起，决定就地罢工，以示抗议。

可是，那些来自贫困农村的务工人员却在管理人员的威逼利诱下，在他们逆来顺受心理的暗示下，或者是受贫困生活的制约，极不情愿地退出罢工队伍。尽管我们多次找到工地负责人协商，交涉，但工地管理者依然对我们不理不睬，并扬言：谁不干，滚蛋，钱一分没有。爱哪儿告哪儿告，谁不想干，卷铺盖卷，走人！面对这种境遇，我们的心在流血。可是，身处异乡，举目无亲的我们，却无力为自己遭受的不平鸣冤叫屈，只能回到工地，默默地吞下这枚难咽的苦果。

我的朋友袁伟，除了做好自己的工作，更是挤时间早出晚归，我却再没看到他的新作品，他整个人也变得沉默寡言了。有几次，我夜半醒来，发现他久久地望着夜空发呆。

一天上午，我们正在给96号楼做防水，准备做预封顶，一名工友急匆匆跑来，告诉我们一个惊人的消息，就在半个小时前，袁伟在搅拌机旁昏倒了，已经被送往市二院。我扔下手里的工具，不顾管理者阻拦，和几名要好的医院。病房走廊的长椅上，袁伟脸色蜡黄地仰靠在那里，目光疲惫而呆滞——他患了肝癌，已经是晚期！我们惊得瞠目结舌，无论如何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不久，袁伟的家人把他接回了农村老家。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袁伟，只有几张他创作的照片，静静地躺在他送给我的影集里。就在我的打工生涯行将结束的时候，我们的境遇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机，上级有关部门派督察组来调查工地的佣工情况，并且对工地进行了处罚，责令限期整改。

原来有人把大量翔实的证据拍成照片，并向有关部门举报了工地盘剥工人的事实，终于使我们被借口扣押的工资得以全额发放。就在工友们喜气洋洋清点所得时，我突然想起那些夜晚，那些闪烁在袁伟眼里的星星，想起他紧锁的眉头和那张蜡黄的脸，还有，那些确凿无疑的举证照片。一瞬间，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袁伟，我的好兄弟，你还好吗？你不是说要来我的家乡小兴安岭欣赏杜鹃花吗？现在杜鹃花马上就要开放了。而你，我的朋友，是否还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记得你曾经的承诺？一阵和煦的春风吹过，仿佛在告诉我，快到杜鹃花盛开的季节了，你的朋友袁伟一定会来的，一定会的……

原创首发

作者简介任志忠，笔名大弓、达公，生于伊春市友好区双子河小镇。年始，在厂工作。人到中年，竟不甘寂寞，一个人跑去了北京，先后被《大众健康报》、《首都食品安全周刊》等媒体录用。著有《荷香如梦》、《大弓文集》、《故乡的明月》等文集；各级报刊发表小说、散文、诗歌、随笔等余篇（首）。目前，定居北京房山，系房山作家协会会员，伊春市诗词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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