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龙原创时代人生命运记念泰
时代—人生—命运 ——记念泰安师专入校四十周年 文/李志龙 (一) 四十年前,我二十四岁。 一百零三年前,我的父亲十四岁。 一百多年前的中国,正是清末民初时候。听老人说,我们那里,村民除了种植一般的粟麦菽稷和蔬菜,用来增加家庭经济来源的作物,就是罂粟。 我出生在山东省肥城县桃园公社营里村。那是一个东西南三面环河的村子。北面不远有横亘的山岭。以米山岭为中心的三个山头组成一个笔架形状的连山。山前有一道沙岭,沙岭中间是凹下去的,形成一个天然地上河,称之为天河。这道沙岭也是一个天然地理分界线——天河南都是粘土地,北面都是沙土地。沙土地里种植的西瓜特别好吃,是肥城著名土特产(肥城民谣——虎门的柿子王晋的瓜,米山岭前的大西瓜)之一。 据说,一百多年前,我们那个村子北面的大片土地,都种植着罂粟。罂粟花开时节,盛开的罂粟花,就形成一个美丽的花的海洋。罂粟的收获,就是在罂粟壳上用刀划一下,从口子里流出白浆,把这些白浆收集加工,就是烟土,然后再把它卖给收购商人。 许多种植者同时成为了吸食者。我的祖父,就是其中之一。听说是因为祖父吸大烟,父亲和祖父吵架了。父亲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去找他的姐夫(我的姑夫)了。 姑夫当时是冯玉祥部队里一个军官。不知道他官是多大。他留下父亲,跟着他做勤务兵。 父亲出走后应该是回过一次家。因为在家谱上,有我第一个母亲——白氏。可能,他们完婚后,父亲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以至于白氏娘家舅舅逼她改嫁,她誓死不从,投井自尽了!因此,祖父和她娘家舅舅打了几年官司,几乎用尽了家产!祖母思念儿子,每天傍晚去村西路边等儿子回家,每天流泪,哭瞎了双眼!……祖父祖母到死都没有盼回他们的儿子! 从我四五岁记事开始,每到年三十傍晚,父亲都要带我去祖父母坟上,请家亲。父亲每次都是在坟头长跪不起! 我是在父亲五十多岁的时候出生的。记忆里,小时候的我,经常害眼,牙疼。疼了就一直哭。母亲那时在大队里做妇幼工作,经常是父亲抱着我,在狭小的院子里来回走,哄我!从我记事,就跟着父亲睡觉。我们住的是一间祖父留下的饭屋。屋子里有两个灶台。土炕就在那个大灶台里面。每个晚上,父亲都给我讲西游故事(他很会讲故事)。每个晚上,我都是在他的讲述中进入梦乡。第一次跟他去赶集,他领我去书店,我要孙悟空的连环画,他买了,打开看看,是唐僧取经故事,却没有孙悟空。这是我记忆里第一本小画书。大概我对文学的爱好,就是这样开始的。 那时的生活万分艰辛。小时候吃肉的记忆很少。曾记得父亲把用夹子捕捉到的老鼠,裹上泥巴,在灶膛里烧熟了,撕了肉给我吃。他还买了兔子喂养着。记忆最深刻的事情,是有一年冬天,他给大队看场,有一个村民发神经,把场园里存放的玉米秸秆,红薯秧,谷草等等的大草垛点着了。大火烧了一个晚上,无法扑救。火灭后,父亲从灰烬里捡了一些玉米残穗,把焦糊了的玉米粒带回家给我吃! 记得唯一挨过他一次打,他那时是用尺子打了我的手心——是因为我逃课了! 他打过日本鬼子!至今,我家里还有他缴获的日军军毯!这是他留下的唯一遗物! 记得他夏天赤膊,打着拍子唱《义勇军进行曲》《游击队歌》《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 他是年早春走的。我那个时候,还不大懂事,都是我堂哥用独轮车推他去看病!在他弥留之际,我在炕前玩,他问我:你怎么不去上学?——那是一个星期天。 记得他曾经有好多各种各样的纪念章,好多照片。后来,运动了,母亲怕这些东西惹麻烦,都烧毁了!留下的唯一照片,是父亲母亲和大姐他们三人的合影相,父亲是军装,母亲是长卷发,坐着,怀里揽着大姐,父亲站在后面。 父亲去世那年,是六十五岁。母亲四十五岁。我十岁。 (二) 我姥娘家在安徽省亳州市利辛县张村镇程老家村。外祖父很早就去世了。是姥娘拉扯起这个家。她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姥娘姓韩,是一个善良,刚强,勤劳,坚韧的女性!我的母亲随她的母亲,也是一个刚直倔强,勤劳俭朴,善良聪慧,乐于助人,重情重义的女性!她一生勤苦!在艰难困苦中,拉扯起我们姐弟三人!拉扯起我们这个家! 父亲走的那个夏天,下涝雨,我们住的房子,都被淋塌了!大姐出嫁了,二姐在上中学。我和母亲住进了我堂哥家里。三间堂屋,二哥他们一家五口住里屋,我们住外屋。饭屋里两个灶台,二哥一家用大的,我们用小灶做饭。 第二年,公社救济我们二十块钱,大队,生产队帮助我们盖起了三间土房,姑家表哥给了一架榆木梁。我们有了一个新家。我和母亲搬到了这个家。 这时,我已经到邻村读高小五年级,爱读小说,对算术却渐无兴趣。其间读了《红岩》《苦菜花》等小说。记得那时屯头村有一个书店,可以用借书证借书。我办了两个借书证。有时借了书,恨不得一口气读完。有时可以读一个通宵。走路也看,吃饭也看,几乎就是入了迷。迷于书中,竟然也不觉生活的艰难,母亲的艰辛! (三) 五十二年前,我十二岁。 那年,我读六年级。下学期的时候,文化大革命开始了。 没有正规的初中招生了。我们要报考的学校是肥城第三中学。学校位于王庄公社演马庄。这里是肥城,东平,平阴三县交界处,鸡鸣三县之地。在肥东公路北边。校园垂柳依依,排排青砖红瓦的房子。二姐就在这里读书。学校向南二里多路,就是大姐婆家——孔庄。每次去大姐家,都要路过这里,对这个学校,早就心向往之! 红卫兵组织蓬蓬勃勃,运动轰轰烈烈。各种兵团,大串联,造反派,黑老保,白狗子,……各种新名词扑面而来! 三中红卫兵分两派:袖章上黄字的是“燎原兵团”,白字的是“中南海兵团”。两个兵团剑拔弩张,誓不两立。 “燎原兵团”在公社驻地——王庄村招生,“中南海”则在校本部招生。二姐是“燎原”派,我就去了王庄。去了,有许多人,晚上睡地铺。没有考试,没有读书,没有上课…… 待了大约不到一个星期,这些“新生”就被解散,各自回家了。 较大的村子开始自办中学。我们村也办了“中学”。“教室”是一个废弃油坊。有两个小学老师。一个教语文,一个教数学。 我也去了这个“中学”,自己带着凳子,也上了几节课,不记得那两个老师教了些什么! 在这个“中学”待到大约是第三四天,正在上课,有人把我叫到了另外一个屋子,在这里,大队革命委员会一个委员对我说,不要我再上学了,没有说什么原因,我也没有问。本来我就对上学厌倦了!但是,就这么被人赶出了“学校”,心里还是很不舒服,懵懵懂懂地,含着泪,搬着凳子回家了。 就这样,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我的学生时代就结束了!从此,开始了我十二年的农民生涯! (四) 我从小就很瘦弱。十二岁,担不起担子,拉不动车子,举不起镢头……记得那年,刚种下花生,怕有人挖花生种子,队长派我去看守。花生地南边是一个菜园,菜园有几个老年人侍弄。志大大哥,雪白头发,雪白胡子。有次和我一路走,摸着我的头,同情地说:这么大孩子,不让上学,能干了什么啊! 割草,拾粪,是我和另外几个小伙伴经常的活动。稍大些,锄地,拉车,割麦子,拔麦子,刨地瓜……生产队长同情我,多是安排我去看花生,种棉花,这使我有许多空闲时间来读书。记得在花生地的窝棚里,读了好多书。外面,秋雨淅淅沥沥,我躲在窝棚里,读《说岳全传》,当读到风波亭情节时,情不自禁,扼腕泪流。从窝棚里出来,不顾雨水淋湿了全身! 参加过几次引黄灌渠的修筑,我们那里叫出伕。这是个大工程。名字叫“一0三0工程”,是为记念毛主席“要把黄河的事情办好”的题词而得名。这期间,学会了打铁,打石头,开山,打炮眼……也结交了好多知心朋友! 在林业队里干了几年,学会了种植药材,修剪果树,做过磨坊工,干的最多的活是种棉花,做棉花技术员(美其名曰)。 也赶过集,卖过菜。 ………… 幸运的是,无论做什么,我读书的习惯,一直都跟随着我。记得在陶山(范蠡隐居的地方)前面的一个房东家居住,房东老大爷对我说:看你不像是个出伕的。我问他,你看我像是个干什么的呢?他说:看你像是个念书的。 ………… 十二年期间,凡是能够找得到的书,我都想法借来看,以至于《赤脚医生手册》也借来看…… 对我最有影响的书是《毛选》四卷。那是我大姐夫从上海带回来给我的。红色塑料皮封面,繁体字竖排版的。我如获至宝!读了好多遍!直到现在,还能够背诵其中的一些文段。还记了好多读书笔记。我对领袖的崇拜,世界观人生观的形成,都与此相关! 样板戏,对我影响也很大。戏里的英雄,英雄的唱词,婉转的,激昂的,悠扬的唱腔,令我陶醉! 因为父亲去世了,母亲很受乡邻尊重,倒也没有很多的感觉到自己是另类! 现实是严酷的!男大当婚。十八岁开始,媒人就上门了。说了好多,见了好多,因为父亲的原因,人家都不愿意嫁给我!一年复一年,同龄人大都结婚生子,而我却成了婚姻困难户!我倒是自信满满,不患无妻,可是,母亲却忧虑成疾! (五) 我的人生终于出现了曙光。 年,文化大革命结束。年,全国高考恢复。 年,年末。冬云漫漫,小清雪飘着。我们七八个石匠在村北大场里打石头,给大队盖房子。 李正家,我小学同学,一姓同族,比我大三岁。当过兵,是大队重点培养的后备干部。 我们一起打石头,闲聊。他突然说:大爷爷,现在恢复高考了,你又不是不行,为什么不去试试! 真是一言兴邦!就是他这一句话,点燃了我心中高考的火焰! 年春节,除夕夜,我和二哥在他家火炉边喝茶守岁,我给二哥说:明年我去考大学。他大睁了眼睛,对我说:你能行吗?…… (六) 自信,是成就一件事业的前提! 我是怀着强烈自信进行学习和备考的。 除了母亲支持我,几乎没有人看好我!各种冷嘲热讽不时间接传进我的耳朵!那时,农村已经实行包工制。母亲已经五十多岁,不再分农活,分给我的农活,母亲都替我干了! 唯一对我说过鼓励话的人,是王克服。他当时是我们村学校校长。有一次,我们在学校旁边干活,休息时,都去学校玩。王校长见我,问:志龙,听说你想参加高考?我说:考考试试吧。他说:你别试啊,考就得考上!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他的话,我一直记着! 从年正月,我就开始了中学课程的系统学习。语文,政治,地理,历史,从一年级到三年级的课本,只是放弃了数学(我知道再怎么学习也不会有好成绩),当时的策略就是“堤外损失堤内补”,用所长补所短。 白天在地里劳动,晚上在煤油灯下学习,记笔记。 直到给生产队卖完最后一畦菠菜。这时,杜鹃鸟叫了,麦子已经黄梢,麦收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停了工,开始了全日学习。 侄儿从学校给我买来各科复习资料。和我一块儿学习的还有我对门侄女。她高中毕业,生产队会计,她报了中专。 (七) 考点在肥城一中。晚上住宿城南县委党校。地铺。好多人。晚上,人声沸沸扬扬——考前的激动和议论。 一晚上没睡好,早上感觉头疼,吃了几片药,就去考场。带了一个水杯,一把折扇。进了考场,水杯放桌子角上,泡了茶,折扇也放在桌上。监考老师打开折扇,检查上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几场考试,他一直都站在我身后,到了考试数学,我胡乱地答了几个题,就在那里无所事事了。他附耳问我:怎么样啊?我答:不会。他说:都不会。 到了最末一场考试完了。这个主考老师,站在讲台上,一边整理试卷,一边像是宣布,说:八0八号有希望!——我准考证后三位数是“”。 我一直感激他这句话!他很高大,仪表堂堂。直到我毕业后二十多年,才知道他是谁!他叫李玉洙,是桃园知名中学校长。他是我同族同宗的叔叔! 这时,他已离世八年多了! (八) 考试成绩公布了。我的分数超过录取分数十几分。数学5分! 接下来就是填志愿,政审。 我家是贫农成分,没有问题的。可是,父亲一栏,却不知道怎么填写。有人告诉我,填历史清楚,区别于历史清白。我就填了历史清楚。去找大队会计盖章,他不给盖。也不说为什么,让我去问大队书记。 第二天早饭后,我去大队部,在门口遇见大队书记。我问他:恒斌,你四爷爷到底有什么问题?他大大咧咧地说:俺四爷爷就是个中央军啊!停顿一会,他说,你去问德英吧! 王德英,大队副书记,喊我舅舅。晚上,我去她家,问她。她说:舅,我拿点东西你看。她站凳子上,从门上龛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有一页纸,上面写着我父亲的名字。原来,父亲是国民党军队的团级军官! 白纸黑字,是“历史反革命”!我的感觉好像是五雷轰顶!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不知道是怎么离开她家的! 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局?……听说,七七年,曾经有一个人参加高考,分数也够了,可是因为他父亲有历史问题,没有录取! 不管如何,我都得面对!我如实填写了父亲的历史结论! 在去公社送材料的路上,我折一根杨树条,放在嘴里嚼,很苦,嘴里,心里,很苦,很苦…… (九) 也没有太挂心上!日子又恢复了正常。白天干活,晚上读书。有一天,我在房顶晒瓜干,同村张言美(民办教师,和我一同参加高考)喊我:大爷爷,公社来电话,让我们去城里拿录取通知! 我们一起骑自行车去县城,回来时经过公社大门口,看到墙上已经张贴了大红榜!我名列第二(第一名是司安民同学)。 那年,桃园公社高考录取了十五个人,其中八人被泰安师专录取。 泰安师专,改变了我的人生命运! 感谢党,感谢泰安师专!没有嫌弃我,没有抛弃我! 感谢我的父亲母亲,是他们给了我生命,是他们培养了我最初的对文学,对读书的兴趣!是母亲支持我,我才能取得这样的结果! 感谢许许多多关心白癜风必须治疗吗中科白癜风寒假感恩回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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