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非虚构山杜鹃
? 山杜鹃,即山中的杜鹃花,又叫映山红,我们叫它“春子花”。春子花开,则春天到来。 山杜鹃,常生于涧边或山道旁的岩壁上,枝干坚硬,咬定青山。春寒料峭,漫山遍野间,依然能见得点点鲜红。我见过枝干上落着点点白雪却满树红火的杜鹃,好似不曾闻过它的花香,却深记着它的味道,酸涩过后的甘甜。 幼时,由于无人看管,父母常将我带上山劳作。竹林的一隅有一丛如松般的杜鹃,落红满地,妈妈说她小时候这棵杜鹃就在这儿了。妈妈常折一枝杜鹃,让我在这树下独自玩耍。我端坐在磐石上,头顶是如盖的杜鹃,似乎这南方春天说来就来的大风大雨也奈何不了我,只听见锄头与接触后的沙沙声,掰一片花瓣塞进嘴里,酸涩一阵,甘甜沁满身心。 家里每年都会养着两头猪,妈妈回忆说,除了每年春季的笋干,那两头猪便是家里唯一的生活来源,可那时这两样东西价贱,值不了多少钱,所以生活十分拮据,只能勉强度日。但是在我的记忆中,家中虽清贫,但我和姐姐从未羡慕过其他孩子。 小时候喜欢的事便是随妈妈喂猪了。每日早饭后,妈妈会切上满锅的土豆、地瓜,待水烧开后倒上满满一大盆米糠,搅拌搅拌,地瓜土豆的香甜夹杂着些许谷物的香气,闻着倒也美味,被背带紧紧围在妈妈背上的我常嚷着要妈妈给我盛上一碗。但妈妈总是呵呵笑着,用长柄水瓢将锅里的东西往桶里盛。妈妈的个子不高,还有些瘦弱,但力气却十分地大。不仅能够挑起两大桶猪食,还得用背带背着我。 猪圈离家不远,但得经过一段坑坑洼洼的石板路。这里原是同族叔父的旧宅,他将老宅拆卖了木料远走他乡,将这地借与我家养猪。家里好像一直养的是两头白猪,是从临村换来的。一头(半石)稻谷可以换上一头小白猪。喂猪时,妈妈一瓢一瓢地将猪食往猪槽里舀,嘴里“略略略”地唤着小猪,小猪听了便飞奔过来,有时还会滑倒。而我喜欢采一把芒草逗弄着小猪,小猪们或抬头向我瞪眼或用鼻子拱拱猪圈的竹篱。 有时喂猪时,会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颠着小脚走过来,是老婶婆。她将我抱起,摸摸我的脸对妈妈说:“阿凤,你不仅孩子养得好,小猪也被你养得是一天一个样的。”妈妈说:“是咱上店的风水好!”说罢,两人咯咯笑着。 我记得老婶婆曾送过我一对黑兔子,但不知是捡草是混了什么毒物,最后只活了一只。 爸爸是一位严父,没跑了,我和姐姐从小便在他的竹条下长起来。而对于妈妈,“慈母”在她身上总是若隐若现。她会在我偷摘了别人家柿子时痛打我,在我和邻居大人吵架时训斥我,可本就是邻居的错啊!但她会在我哭着不让他们出去打工时紧紧抱着我,安抚我,要我听阿嫲的话,把我塞到阿嫲怀里;她会在我挑灯夜读时悄悄在我旁边放上一碗粉;她会在训斥我时对想要一起骂我的爸爸说:“滚,别来凑热闹。” 妈妈要强,她是外婆最小的女儿,可外婆说她更有大姐的样子。外婆说,家里满山的油萘和锥栗是妈妈一人种的;家门前的三层小楼,没有请过帮工,全是妈妈和外公建的。我眼中的妈妈更像一位成功人士,她十几岁就开始收笋贩竹,独自到建瓯帮人采茶,到宁德倒卖草药,到莆田做鞋。外婆说,村里第一部收音机是妈妈买的。 妈妈亦很坚强。面对家徒四壁还欠着外债的贫苦生活她没有哭过,怨过,始终默默地与爸爸支撑着我们的小家;当家里唯一的房子毁坏于火海中我们无家可归时她亦没有哭;当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生病的阿嫲,受着阿嫲无尽的指责与嫌弃还有那挂在阿嫲嘴边的一句:“你阿伯阿姆可孝顺多了”时她只是微微一笑:“她说孝顺就孝顺吧。”但是,那年,外婆离开了我们。妈妈再也没有忍住,跪倒在灵桌前撕心裂肺地哭了好几天。至今,妈妈回忆起外婆都会泪流满面地说:“要是早些带你外婆去体检,会不会就有得治,她还能活很久的,她走时才六十八呀。”是呀,外婆如果还在的话那该多好。那样的话妈妈就也有妈妈了,就也有一个人像妈妈爱我一样地爱妈妈。 前些天,妈妈打电话问我今日在干什么,我说在写一篇关于故乡的散文。妈妈突然变得兴奋了起来,她说:“那一定要写咱们的竹林,咱们的笋。” “写了,不仅写了这些,我还写了咱们村以前造纸的事呢!老师说写得不错。对了,我还写了一篇关于外婆的散文,在《延平文学》上登出来了。” 妈妈听后更加兴奋地说:“那可太好了,我和你爸大字不识几个,只知拿着锄头在土里刨食,终于养出了一个拿笔的孩子,你是我们的骄傲。”那晚,妈妈的笑容很美,像夜空中明亮的如牛角般的月亮,亦像湖中鱼儿们拱起的花瓣。 可是,妈妈,我真的是您的骄傲吗?四年前,我考上了建瓯一中,你和爸爸陪我到学校报到,你对爸爸说:“要是没有咱孩子,咱一辈子也不可能进这大门。”当别人得知我在一中上学时叹道:“上了一中就等于是大学生了啊”,你对他们说,没有这么厉害,但我看见,您脸上的笑容从未落下。于是,我痛下决心,一定要考上好大学,真正让您开心一回。 事与愿违,几个月前,高考成绩出来了,不是那么好。我一个人在房里待了许久,考虑要不要复读,可我深知,我已经经受不起再来一次高三。我哭了,我问您:‘‘妈妈,您满意吗?“您像小时候一样搂着我说:“妈妈很满意了,超了本科线几十分呢。你看,好的原来比你成绩好的同学,现如今考得和你差不多,有的甚至没上本科,你有这个成绩爸爸妈妈已经很满意了。”当时,我不知您是否真的满意,还是为了安慰我。但我记得,录取通知书到的那一天,你和爸爸仔细端详了许久,笑容始终挂在你们的脸上。“咱家终于出了个大学生”,这是我常听到的话。 此时,窗外又飘起了雨,雨点打在那棵无患子树上,树叶一串串,像是琴师在起伏着琴键。枝头,挣开了一挂花蕊,它又将为谁盛开一树五月的芳菲,果实又将使谁沁得一身香甜。 路旁的杜鹃,已落了花,只余一树碧绿,枝干仍那么坚硬,我想,谁也曾尝过它的滋味,酸涩后的甘甜。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合集#个上一篇下一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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