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报第三届全球华语短诗大赛复评晋级名单公
白癜风最好的医院 http://pf.39.net/bdfyy/bjzkbdfyy/终评评审表诗歌《瓦片》你也别怕既然帮祖母晒过棉花就有恩于雪。必会分到一些白再不济,你还有安宁净洁的爱人有悬挂风口也猎猎作响的良知——她们都和白有关。如果你赞同我说的,就从屋顶爬下来木梯就在脚边。昨晚,雪刚刚催眠了瓦片,祖母你不要在高处哭不要惊动她们镇我的身上流淌着几代农民的血液。鱼掌纹和哺乳期的女人接生流穗儿岁月。他们挥起春天烧酒、烧窑、播种、娶妇、向黄土地倒打一耙他们翻车、被灼烫、被钉蚀、与棉铃虫周旋黎明悠悠里黑黢黢的人形打开直径百米的搅拌钉颗魂魄在西窗的月升之日纸片在凌晨五点讨教露水,朝阳,土楸,砖头我从他们血肉里吸髓抽筋,而父亲像个残废而屹立的驴车闷声我脱掉农民的户籍,脱掉乡音,脱掉短见,脱掉衣衫,伪装成知识分子,与文字招摇撞骗我穿上他们的金钱,血汗,钉耙,春秋,棉袄在世间跪着生存,站着调羹,蹲着排异,想着飞行几代农民的卑微在呼噜声中是响的。布谷鸟经过时,我们对望一笑,不让这滴血藏得更深《如东》织渔网的老人裹着三代人的皱纹沉入麦浪归乡的虚无又一次踏上沉重火盆里的穿堂风,催老几个渔村关于黄海,我所拥有的仅剩下未生即死的色彩从黎明向北,寻找黑白相片背后的瓦砾烟灰边缘泛着火星,与祖母的膝盖同病相怜苇草喧嚣的河道,宣告麦浪的死亡汽车站对面的沙县小吃,乞丐和女人将不同的流浪熬成同一锅夜色这片土地衰老得我不敢踩踏,沿河乞讨如同他们琐碎的步伐,在八月枯萎,通往一座新坟如东,我再喊你一声,你能否从海里升起我把你遗失的年龄捡了回来却不知道该从哪片滩涂填起《孤山行》不再谈论飞行术,因为我们熟悉到了陌生你们走后,一只蝴蝶又回到了自己的蛹中不可否认,螺杆开始拧入螺帽的事实我的词语是逆时针的,灵魂缺乏轨道和出口疲惫是一块刻了名字的石头被照相机不断挤入人体臃肿的皮肤我被“孤山”的“孤”字拉出体内潜藏已久的阴影身体像颗刚启出的铆钉,钉入“断桥”的腹部确定我是一个人吗?或者是肉体的单数那么成千上万的游客都是一个人从东走到西,又从西走到东我仅仅是一个人在慢慢地消失,又重现鱼刺仅仅是鱼身体里必要的肋骨“孤山”只是为了引出身体里的另一个你贤良它们比她更早认识他一场大雨,一场飞雪一场天寒地冻和千家万盏的苦灯命运只是稍微偏了心思,一些无家可归者末路穷游,他不明所以跻身其中像所有迷路的孩子,在一场逸事的黄昏他闯进一片风干的面包里她放下手中燃情的柴火相遇,在白馒头和一碗清茶中炊烟安静,我在院子里打转看她招待这个掉粉的蝴蝶在他狼吞虎咽的声音背后我们共同打捞起一声“妈妈”赠未见面的弟或妹你是唯一陌生的亲人超出了人间的计划和想象往往只出现在我转瞬即逝的希冀我甚至不知你是男是女你是玩具兵人的副司令,可你从未上任你是泥巴饭店的服务员,可你总是失职当你决定来陪陪我,看看这个世界可妈妈衰老的肚子,已装不下新鲜的灵魂我们只剩下比距离本身还要遥远的距离你最终还是变成了平行世界的倒影,忽明忽暗的玩笑浅尝辄止的憧憬,不被允许的假设妈妈概率上的骨肉,时间背面的我《杜鹃花》霞光里飞出来的杜鹃啼鸣黄昏时凝固成碑,立在肉身腐烂之处诗人检出它的骸骨,像找回哑巴遗失的声音。柔软而永恒的舌头终于化作一根根细长的花蕊在杜鹃飞走之后,在洪水退去的人间从杜鹃花的墓园升起。旗杆孤立,鲜红的旗帜日渐枯萎一场盛事夷为平地之前,人们互相告别很快就要只剩下人类,连杜鹃花也会化作一位古人的春心而迷乱于当下。唯有童年,拔去花蕊的花瓣在无关饥饿的记忆里,微酸的原滋原味还会在舌尖返潮.5.27《避讳种种(十四行)》黄色的土地上站着紫色的父亲他的活着让自己的名字死去而一个死人的坟墓是几个活字的字模就像蝴蝶和梁祝竞争着生机抽烟的父亲牵着牛走过山脉与河床龟裂的土地鲁鱼亥豕地更迭着纹路而一个活人除了自己的名字不能活在任何地方就像蝴蝶和庄周彼此进入我是否应该爱我的父亲胜过爱他的名字?孔子不能给我答案。即使死亡发生千年之久南方阴影的丛林依旧浓密如火,阻碍舌头和蝴蝶的肌肉。到底是什么被遗失在我们浩荡的迁徙途中?风鼓起苍翠的水袖至重的是那些正在形成的化石,结晶般吐露着未来无题今天适合抒情,喝酒,抛弃头孢及各种药物。抒情时我们读诗,抽烟,感受温暖花蕊从我们腹部苏醒,金黄,橙红,翠绿;紧紧抱着,抗拒一圈圈荡漾开的水波。今天适合怀念,爱你,思考家门前锈迹斑斑的门环和架子车。我们的仇恨加深,是霉,是破破烂烂的诗集和雪原。我的家乡远在嘉峪关外三千里。今天不过是天冷了,做梦梦见先人们的长衣衫紧追不舍的野狗咬他们的脚踝听见已故的人慈眉善目的唤我的乳名唤我回家吃饭,扫雪,祭祀祖先自闭者书我所谓哀愁都是陈旧的因呈月白雪灰和流过青石板的青我所谓爱人都是温冷的如未必开的花开如暮春三月的薄情我所谓朋友皆不相往来至老死仅互留一茎残荷听点雨声你我枯坐巴山以互哀夜雨如枭揉碎一盏桃花之猩红快挥刀在来世慢赏花在前生你看我永远拒绝他们的机敏和精明星渐渐渐渐浅灯一点一点深雪意涔涔我知你今夜必不再来与妻书——致未来的你允许偷懒。允许,将中午的碗放到下午再刷关于争吵和矛盾,选择用玫瑰的香味来化解有时候会是一杯可乐,或者一桶爆米花,在电影院做一场忏悔每天,都要用一个完整的黄昏拥抱,呼吸紧靠着呼吸有些不完整的,睡觉之前要记得补上给阳台的花草浇水,这是今天早晨欠下的还有一些弥补不了的,比如:斜放的桌椅,沙发底部擦不到灰还有一双来不及洗的脚,在熄灯之后统统得到原谅允许酣睡,允许打呼的声音超过我的允许天亮以后赖床,允许起床以后无所事事不做早餐允许生下孩子之后爱我少一点,乳房开始下垂,肚子长一圈圈赘肉允许在餐桌上放屁,在沙发上抠脚,打嗝允许你把仅剩的青春磨成一杯热气腾腾的豆浆我允许你的,将一生允许《过敏源》树木开始抽枝的时候,你的手指生出倒刺。啮齿动物结束冬眠,啃食指甲以化解危机——易过敏的季节:动物的毛发柳絮、花粉、酒精和你,一切物候的变化,都试图传递危险的讯息。而失准的月信,比雨水迟来的安稳,在你的皮肤上种满警示的红斑。河流开始解冻,你的嘴唇干裂少雨的城市:春天从耳朵中流出粘稠的汁液。一个村庄的结构那个老妇人终没能翻过一个甲子在静止中冷却,死去落入一个长宽高,跃进了虚无一块石碑被立起,镌刻上一个名字另一些生命的符号,在人体的曲线上诞生无法逃走的时间的河给一张报纸投下苍白,又投下色彩天平上的筹码,黑与白的逻辑在生命的台阶上,一生一死保持了一个村庄的结构《我已有所交代并瞒天过海》我写煤矿。虽然我与它还差一句对白也仍然处于饥饿状态,仍然蜷缩在井底下用贫穷,把自己耍得滴水不漏但我知道它就在那里,熟悉着我和煤粉一层层闷热的分别我的宝贝们,你们的爸爸。秋风一吹,身体就矮下一截在一杯酒的诉说中,我不入此间,谁敢长啸一声,落英纷纷黑一圈,那是深渊重了;白一分,正好太阳我知道,每一次的上和下,都孕育一条蜿蜒不息的江河,滔滔不绝——每一波都拨开重重幻象,高过蓝天;都一如从前,左突右挡在她们和我全身的每一间骨头深处在每一张枯槁的嘴上面,在晒干的月亮,这个时代无用而艰辛的赞美声中悬空而来的人啊,你不必替我感伤我已有所交代并瞒天过海《给该给的人》有时,酒后,她睡成一场落雪的样子卧在我的旅程,作我蓬松的岛屿。走下山坡,她以草木生长的姿态散播桑榆的气息,而我以接近的方式避开她和她新鲜的连翘。听说江南过客已多,不差我一个但我希望江南是一条小径,秋苇开在两旁我打马的频率爵士乐般低,低到她无从开窗。这样便封存了后来之事,免得它们日夜漂流,散落在无人走动的冬天而她,还在我体内,兀自做梦一扇扇暗窗,深沉如路边风景。有时,我忽想起一位不停远走的女子她曾是一首酒心的唐诗。女人的进化借生活烙进锅里的纹路一个没有孩子的厨妇是清理不了的就算裙下藏着一把刀这煮食四季的房间依旧热气腾腾——将她装进一口锅,再将锅装进一间房她摆弄的厨房,只是生活对她的一种摆布母亲这只绣着谎言的碗由我首先碰破了一角《路边的野狗终于叼走了我的眼泪》母亲熬好药的时候,我回到家我的怀里抱着一个大洞。洞口锈迹斑斑母亲说:这个方子很灵的工作二两。结婚四克。生子八帖。她又熬了整整一年大洞盛着药汁,是我熟悉的湖面它晃荡着,有时候沉默有时候更加沉默洞口开始发炎、腐烂,锈迹上长出了新鲜的骨头母亲说:这个方子很灵的今年冬天,阳光不告而别路边的野狗终于叼走了我的眼泪伊犁被惊醒了四次第一次,天山红花开得暴动每放一株,便是一步惊雷第二次,群岚喷薄,像大雁伏下的翅夏风吹起,满山的羽毛和鸣声同时抖落第三次,一千朵太阳拍碎五百朵落进草场的金黄里,马蹄一一踏过五百朵坠入流淌的秋河中,羊群在粗糙地啜饮还有一次,整个世界都保持缄默更大的风雪在赶来的路上,我们围着炉火等待等待柴扉扣响的声音,归人或者风雪叩响伊犁夜航船我们的船在鲸腹中行驶,我们的雨在伞中落临水廊下星屑湛湛,倾向殊途桅灯跃过舷窗跌入海底,丘壑凛凛处暗潮退回人类与炭火煎熬的世纪初仅凭隐晦之象形争逐角力,波荡无规律聚散如众神无悲悯来去“这海域间所有掉落的月亮,都被圆满地浸湿了吗?”以蜡和羽毛制成的桨划开的镜中涟漪般布满方向倒置的柔情,层层诱引在鹳鸟踟蹰的足下犁出多疑而险峻的褶皱是我们屡次错过的鱼族的身形,你说每一艘船的抵达都是两座码头的秘密逃离今夜,有一千张烟纸在太平洋的隈澳里揉皱复摊开五月书想到你便是坚硬与复杂,继而是疲惫的柔软,是指节在发间穿梭的伶俐与平缓。调遣莫须有的形容词,我研习表达的纯熟也无力概述行进的温情。在生活的平衡木上,你以年纪的褪色,缓缓托起我的固执与途穷的天真。如若摇身抖落掉你的经验主义,幼稚之人是否真会赢得一身轻?二十多年,或是更多的二十多年,我于你,依旧深入着生而为女的体察与挑衅。在五月恩情放映的片场,幸福总是无需遮掩,你我却从未提及想念的深切,毕竟想念也羞怯,是生活的涨潮褪不掉的震颤和殷红。《冰冷的杰作》失足坠落,头撞击的地面,是他自己的杰作他打的地基、扎的钢筋、浇筑的混泥土他的杰作,坚硬、冰冷还掺杂着清晨的朦胧与冷清那一瞬间,他只想回家只想一年到头侍弄镰刀和锄头只想大瓢大瓢地痛饮屋后的山泉只想瞪大眼睛凝视李花的雪白高粱的通红以及稻谷的金黄空闲的时候,种些烟草用竹子或者木头做一个烟斗用新米、高粱、酒曲酿造些美酒以此犒劳自己拮据、烟酒不沾的前半生像土豆一样活着我试图模仿一颗土豆——它的皱纹,像是父亲的咳嗽它熟睡,可以忘记春秋与黑白那年秋天,为了离祖母更近它不再介意被埋葬我多想听听它的爱情:“见不到光的嘴唇,与嘴唇从未被拆开”亲吻着每一个人世的脚窝在黑暗中,爱是如此明亮每颗土豆都是大地的心脏在春雨和冬雪面前,闭紧了嘴巴所谓世俗之美,就是在熟悉的土地默默律动安稳呼吸华中师范大学周荣皱纹父亲额上的沟壑一亩见方生长着祖母夜里的咳嗽倒春寒时死去的青苗我远行的脚步跻身其中便占了大半地盘我用落地之际的一声啼哭打败泥土成为这个中年男人的信仰与苦行的方向从此,他的双目映出田垄以内的天地比别处略阔一点比我离家的背影略窄一点比漫长更漫长的事刘建大雪封山,接生婆慌慌张张炕下的火苗乱窜,烧得风和雪原地打转炕上的母亲疼痛难忍左手抓紧被褥的单薄右手攥握住牛棚的干草屋外的父亲踱步加快踏得地上的雪,生疼食指和中指夹紧的卷烟冒出母亲子宫生命的轮廓祖母站在接生婆身后,倒显从容温水、脸盆、剪刀、毛巾,活活地伫立着同情的目光堵不上母亲的嘴和撕裂的口子父亲接受谩骂,也接受我二十年前的哭叫索菲亚教堂第一次来索菲亚教堂我六岁第二次来索菲亚教堂母亲六十岁广场上的鸽子啄着母亲的脚甚至比我,更像母亲的女儿她搀着我的手,拎起我外乡莽撞的童年影子透过玻璃彩窗,劈砍松弛的脊背我望着她就像一颗偷渡而来的溏心酒糖鬓角的灰发,是过期糖纸上擦不掉的白霜或许她也曾是达瓦西里正中心的壁挂未料想十月过后,胃里生出一把火铲后半生被结结实实翻了个面一不小心,就露出生活的千丝万缕一个村庄,风在吹突然停下来望望天空风就变得很低很低村庄,屋子也渐渐矮了下去你可以轻易地攀上那条堤岸也可以大胆跌倒在亲人的坟头从前是个遥远的时候那些睡在地底的人全部醒来时间宽过江汉平原所有土地的总和炊烟,江流与麻雀,也可以自由进出老照片你一打开,就填上了声音和颜色脚下的坟头就算没有墓碑,也不会被时间割裂对于悲伤和离别,爱总是三缄其口而有关爱的词汇,一个村子也总是羞于表达垦荒他高高地举起锄头像举起害羞的一生劈向面前的和流在血液里的泥土以粮食的名义我们必须接受改造整个星球砰砰作响但寂寞的草坡没有回声每天,他刨开生活的表面自己却被逐渐掩埋笨拙地好像一株试图逃离土地的植物天有点晚了他还不想回家握紧了手中的父母山雨楼中国人民大学「人类狂想曲」谁都拥有子宫都能生下黑夜,原野一颗昨天的太阳呱呱坠地。也不知男女/谁都不照镜子都走到街上看雪。地球正面的雪和反面的友人同样多/谁都能孤独终老都不必雇佣春风,或神明来浪费一个人类的死亡《回乡偶书·其一》我们终生寻找自己的过去,正如深藏于身体的钟摆永远暂停在离家的夜晚十点钟。雾里,外婆以黑发示人而你把心事分拣,打包,寄送至另一场雾你坚持用眼睛写作,写关于刺桐和铁树生长的日记或者关于每一朵喇叭花被演奏的手札,但雾里你写不出凋谢或者故屋的发声,你说:记忆是沉默的声部,它的声音远胜一切的不可言说的比喻。我们眼见青苔漫过母亲的手指而你的脚底流沙凶猛,你仅能瞭望:但你的窗外迷雾沉沉,行人都丢失了脑袋庄稼人他们的一生,是一本厚厚的书由生命的最后一声啼哭执笔写完粗劣的纸上没有文字,一切只用标点表达皱纹,纵横交错,像一条条波浪线反复标注:勤恳,这个安身立命的重点没什么比花白的头发更触目深思这些稀松的感叹号,控诉着岁月的无情越来越弓的腰,是铁犁压弯的问号关于庄稼和黄土地的关系,他们一直在思考省略号与肌肤上的老年斑高度契合但生老病死,却无法删减或省去直到生命垂暮才戛然停笔,他们谦卑,赤诚。邀请身后的旧时光代为作序《余事勿取,除了你》冬天和春天喝了叫做脸红的酒万物冰生,除了空中的鹤唳夏天回程的风汇成了孤独的蝉鸣那时候风里有一切,除了一生距离秋天还有第60天的时候绝望在初夏和凛冬,除了指尖的白云在立秋的时候,我站在季节里遇到了你遇见你时黄历上写宜祭祀,治病,破屋,坏垣忌余事勿取除了你麦田麦子圆鼓鼓,弟弟的眼睛注视着倒下秸秆的密度和间距断裂的根生长在脚丫窝里馒头的香气似乎扑面,愈加清晰他是个孩子,有使不完的力气走时,不忘将平卧的秸秆付之一炬忍不住围着熊熊火焰奔跑、大喊他们没有见过城市里表演的焰火于是,学会了借机集体狂欢假如到过平原广袤的北方恰好碰见肌肉摆动木锨扬场定然觉得麦壳轻盈如雪,从天而降只不过散花的不再是天女而是黑黝黝土地般的面庞玄武湖同英六朝的金陵黑龙,暝色下的翠虹堤褪成伟大的灰,让我们周而复始地纺织圈套形状的环洲。再过几小时便是元旦,求爱信号像勃起的鲸歌取悦着历法。此刻,宜有去岁之忧脱离我,宜有我的吻磨损你的晚妆业已中止渡向放生池的乌篷船码头雌伏三五艘妙龄小舟,披挂着清光和浊音。光从南京站来。玄武以北月栉梳掠众鸟。而赤脚仙恰值总角挟持你我仿佛拎提两粒屦履,蝉蜕一般掼在莲花港,化作柳下的岸礁待潮涌隐去高出的肉身,那图兰朵轻唤异邦人的名字,临水燃烧如火如果实验主义成了生活的船夫到明天为止,数不尽的哑巴会在白日里,给你们的交谈泼来冬天的韵脚。根部的黄皮肤,蠢动着,对于王位和太阳的觊觎。是谁,谁掌握了实验主义的方法?为自己的王宫添砖加瓦,为自己的王宫自鸣得意?在血泊中漂浮着的,——竟能触及绞着无边波涛的怒浪。他的实在,引发了一场上帝已知的闹剧。然而,那是一块沉重的悲悯的潜伏,是只有念诗才会引发的,愤怒的喘息。他本该抖身、站立、跃起,却只能暗自鞭挞裂开的心脏。真理正在船夫的手中,它在做媒,它在摆渡?船夫为真理寻找它的主人,事实上,在复仇的光芒下,一双不再锐利的摆设。母亲的小产记忆中的村庄每走一个人,都要下一场雨那一年,雨水来不及冲刷尸骨子宫和月亮同时痉挛月亮排出体内饥饿的蟾蜍子宫杀死哥哥东家粮食,西家谷子月亮的胃,供给不足我是我的哥哥我的命很硬《时令:大雪》山气日夕佳。火烧云无误地进入围猎的峰峦。这几天,你痴迷于与此地被嫁接的春光对质。“难得的好时辰。”你右手把玩着倒垂的悬钟;此刻它已非杯盏,是喇叭在递接迟暮的节气。——它们袒露给光线,布满了盐一般的尘烬;像是沉积于历书中的雪意,曲解于料峭之风。拂过来冷,并解开你脸上温热的酡红。你轻盈的谈资出奇锋利,不觉间抽取出天色的厚度。多愉快啊!黄昏摇了摇便被你按落,而同等的晃动你也施加给了自己。将突发的野性,掷入街中第一朵燃起的街灯。就这样温驯而安宁,以窄小的单人床没掉大雪的迷踪。《马的虚构》我虚构了一匹马它四蹄不动,忧伤得像个名词我希望在所有的时间请求疑问虚构的马是知情者之一所有人都习惯了洒落的星辰细屑因为必然是铁的弯曲形成了黑夜天上正在下雨下面就是大海大海破碎成水交颈睡去的马儿一样的水啊游走在酒杯和酒杯之间游走在你的眼睛和我的身体之间《碗》这是面馆最忙碌的时候,碗叠成了大楼一只上面叠着另一只碗欺压着碗碗强奸着碗碗的社会一只有缺口的碗划破了顾客的手指厨房里成立了临时法庭终于有一天,碗不够用它从橱柜最深处释放那一天接近年底,事物都自带靶心我在一次手滑时将它枪毙夜鸽夜在镜中望见白色乳牙风在门外窥视石榴诞生的全过程与一把吉他在角落屏息裸露背脊的男人,口吐烟草味叹息妻子面朝园院中石榴树红绿灯光撞击在埋葬阳光与汗水的肚子里新生的石榴果一声炸裂炉上沸腾白色迷雾,烟灰弥漫灰褐荒原洁净的遗忘,在空虚中叫嚷还差四十分钟,十二月便从自己的哭声中出走深秋的比喻“有一种梧桐清亮如洗”,柏油路盈出怀乡病。他续说深沉比喻:“听闻你携口音挤入地铁”,“狗尾草或狼尾草”,念出名字就念出他的距离。“做一头苍翠的夜鹭穿过雷雨,守得住吗?那尾精致的青鲫。”积水越过他赤裸的脚背,“我在大雨中漫寻适足之履”,一贯他比喻连连。后来他孤独两年,写二十首诗且足不出户。后来他和一个姑娘对话,反复地争吵并哭泣。直到我记得好多天像一天,在地铁里念短信:“所以深秋取暖水泡脚,互递温热的饮料。”在车厢摇晃的另一头,他做一个笨拙的父亲,并亲切地,向我摆手,比划一餐巧然的约定。《月亮鉴赏家》他对她的爱必将载入史册:昨天,他从乌黑的枝头摘下两枚红山楂端坐词语不能企及的黑夜中所有伟大都必将散去,他摩挲掌心发现每斤泥土含有王尔德的灵魂三毫克用笑话替换童话、谎话替换神话将显影液滴入眼,才看到一枚珍珠浑圆他直面月亮,可是面月亮如面壁,毕竟照相术是残忍的,拉弓射箭是残忍的鉴赏更是。枪毙一朵玫瑰之后谁将痛饮隐秘的言语,平原上的风又刮过谁月下有犬儒,月下河水漫过河床在二十一世纪永恒的战壕里,山盟海誓竟然如此无力只好暂且捧起保温杯,看上十年寂寞的白假期深处越往里走,他越是丢盔卸甲名校大学生的身份,像水槽里堆积的四季豆荚被母亲的指腹簌簌剥下。他肚皮朝上,起伏于自己惰性里溢出的绵绿汁液她却像个小偷,每隔半年把影子连夜张贴在他卧室门口,看苹果手机仍是青年最最忠实的金属戒指,看一大批外语书、实习考证与锻炼计划,在每个大暑小暑,顽固地水土流失她面庞干涸,唯有拖鞋在木地板上淌水回房后,她久久规划起国庆节的旅行她须比他更认真、更费力地练习独自起身,练习灵活佩戴与摘下母亲的身份越往里走,夏夜最后一架发动机的轰鸣声越近饲养多年的猫,也在屋子里的某处离她远去吃月亮早在没有手机的年代,大院的人们喜欢吃月亮聚在老樟树下品尝男人划着拳把月亮炸了下酒王奶奶和陈公公把月亮放在心口熬汤喝妈妈和阿姨磕着月亮聊天掉了一地亮闪闪的壳孩子们舔着墙上的月光呲溜干净墙角的一末儿直到最后一个月亮在满月时,被搬家公司运到了远方我们便散了席今天我在十七楼的新家中看见月色正好,色香味俱全,正如鱼在星河于是敲敲隔壁家的防盗门,约主人吃月亮他却说他不饿不安之水在故乡,庄浪。倒掉一碗水,你说。它会不会借此,向东逃去一碗泼出去的水,它把自己想成一条河使劲地,使劲地在黄土上蠕动我,久居地理上的高原。二十年,怀疑所有的水把自己想成一种瓶子,把头颅骨拧紧了拧紧了活着用井,用桶,用洼,用舀,用捧用接,用歇斯底里的喊。去活着二十年,我与这流逝之物的对抗一直在,持续着比如,一次次从滴答的夜晚醒来比如,一次次发现。水缸里的平面竟然在微微地倾斜着《夜雨寄母》六年前,你怕雨水冲刷他的新坟六年后,你瘦了;坟肥了山花和青枝前来筑巢,那是他新的孩子锈,从老屋里出发;盘曲跑遍山坝你闭眼,想锅台边的腊鱼两个男人——我和父亲;联手做了件残忍的事硬生地将一个女人撕成两半一半带进土里一半留在烟火人间,熏烤着直至枯萎最近的远方我们约定,吃一颗葡萄讲一个故事。我差不多喝了一筐秋葡萄,如同硫酸。这世间孤独成了常态,硬币与地铁连着万行白黢黢的哭与笑。我常常在外游荡,这是真的。被肩扛南山的农民工父母喊回家,咧嘴的火山对着空空的山岗,与骨架,我们的悲伤只是一缸荷花的飘柔味道这世间除了食物也有蛆虫。摘掉眼睛我们控起秋露积的水,歃血为盟。和迸溅打铁的竹林,这样,我们睁着眼镜睡觉。星辰敲击着软嫩而匮乏的淫欲歌唱:人有一棵头种在土地里发芽《端午》日子同节日有关时更易看见日子仪式皆是风筝线传世的经络和手艺用于提醒和回忆用于温习和锻炼给你一个机会和理由用于照镜子、看水里的脸坐在河埂上、同祖先一起坐在河埂上做一些相同的事情此刻手里的粽叶和从前他们手里的粽叶亦无区别节日是一种劳动、休憩和治疗用于使人完整《关于花,我想说的是:》桃花、梨花,或者一切花,本质上讲都是一样的。暴露也就是说,它们不忠、不贞、不洁、不烈至少,应该是——在他们看来。带着这样的价值判断,我们再来读诗:桃之夭夭,是一场炽热的淫奔;棠隶之华,是父母兄弟的乱伦。采菊东篱下被换算成圆唇的元音;像吹口哨那样,冠以轻薄。没人在乎是先有花还是先有春天。他们只想把每一朵未婚、已婚、守寡、改嫁都塑造成一个名字。只有花才记得那场因为饥饿而发生的霍然崩塌——于是人类建起了长城。《父亲》尝试向着一颗石头弯,触碰它表面的覆尘,慢慢拂开它的前世也许从一座山开始,但只是几场轮回,就被岁月带走魁梧青稞垂直于有些人的一生,那个老人如是说我看到隔着好多山,好多年的大风吹过他抚摸那块石头,长发,如风马旗散开逆光里,两种语言,同时谈论起父亲《不可言及》世间仍有千万种疼痛,不代表还在吐气,就没有死亡孤独,抑郁,暴躁,分裂,轮换着于星野叫嚣习惯把落日熬进药汤里才能灌下去苦,但终归是散发着光亮的不过是为了苟活,也没必要较真我能藏进一句你写的诗里,就风生水起如果有爱,更好偷天换日可我们身体里都有不可言及的部分一说到爱就分崩离析梧桐有枝日历纸撕掉一页的声音你感受到日子从身上剥去的疼痛昨天,像污泥一样被涮去亦或成为等待颁勋的伤疤,需要铭记欺骗,是你留给自己的护身符就像你赞誉牡丹的芬芳,以及一池莲子心的老去。在这个过程你扮演的传教士,一直面不改色对于梧桐的语言,你选择听取最质朴的根部。哪怕梧桐有枝梧桐有叶、有花,你都只在秋天对着一树秋果叹息《异乡人》掘墓人插入大地的匕首,割断了我的猜想关于爱情,漆黑的刃以及与之相关的谣言,爷爷布置在屋顶的符文镌刻着:道法自然,又被光阴清空连同故乡死去的亲人,一起葬于棺椁遗像布满了尘埃,放在光照不到的地方我想应该是,亡灵喜好幽暗麦苗,在另一个世界虚构出木质微笑又像蛋糕上多余的奶油,不堪一击我的生活乱于杂草,野蛮生长,体内流淌的血与假想的叶子类似,戴着面具出行,医师轻声说,故乡需要补钙了母亲寄来油画:拾荒者吃掉最后一颗种子风筝暮色苍茫的守江人,一纸风筝于黄昏时起飞。此刻,我只是一道光影。一纸风筝牵动了我孱弱多病的灵魂。守江人,拒绝摆渡。拒绝借一盏灯。巨大的黑暗从内心升起,使我面目全非。我已经瞎了,且一无所有。只剩下父亲一根枯瘦的钓竿,它是故乡春天无数条河流。当我剪断风筝线,从此丢失了故乡的春天。《对山中隐士的想象》有三人骑马而来。问小童子先生何在黄昏时出门,行迹湮没于白云中只有深夜固执的脚步声,长着蓝眼睛掷下月亮,落在吴江边不如相期在雪天,携一缕松香叩门添茶,剪烛,关闭收音机烫一壶瓮头春,腌一盘酱黄豆一千年的大笑溜走一千年的清泪滴入杯中你我都是热心肠的白发人了吧今夜足以拥被而眠的是整个银河系的恒星明日酒醒推窗一跃,不知身在哪只黄鹤的梦里《父亲的指头》我用脸抚摸父亲的指头父亲那豆腐般鲜嫩光滑富有弹性的指头在夜里戴上耳塞退到床角我依然听到全世界的切割机在啸叫看见沿着锯片的方向空气咯吱咯吱地裂开延伸出无数相交的平面切进墙壁我的床我的身体支离破碎破碎支离我的指头也像几段碎豆腐那样掉落它们应该用来切割把脚背砸塌的大理石而不是父亲的指头父亲那钢筋般粗壮强硬抽人生疼的指头铁观音——给外婆看她,像看一杯铁观音徐徐展开蜷缩的头颅慢慢地水嫩,像年轻时侯走水,消水,慢慢地褶皱水扩散着她的绿从河南到甘肃,再到河北,陕西逐步找到了馥郁最后,化成夕阳的颜色便睡去了,冷却到室温我知道,像这样的茶再泡七次仍有余香而此时她静止地回忆,微笑——一杯放凉的铁观音水再也没有醒来文学史历史是一颗生锈的子弹在发霉的空气中间射穿心脏寻找杀机语言一旦充当斧子那些熟悉的疼痛就会重新劈开堆砌成远古时就腐烂的肉体两三个时代收割了革命收割了奴才、极左和软弱便骤然苍老一些时代死去了它们硕大的枯萎的头颅却在铲平的土地上空肃穆悬起《沉默的父亲》时间越活越轻,生活的重量却一天比一天沉重沉默是父亲手中半截待燃尽的香烟用黄土地上新孕育的烟草裹上儿子用完两面的草纸围炉里的柴火烧的正旺桌子上躺着的大学录取通知书鲜红的发光,轻薄的伤感麦圈里新沉的粮食,用来救命的灵芝,还有5只正在吃奶的小猪崽使命式荣耀的宣判正在茶壶里沸腾在这个沾满泥土的土地人眼里大山之外的梦是星月铺垫的大道大山之内的夜却像围炉里燃尽的炭一样无声他选择沉默地扛起两头的重量让漆黑的夜足以盛放的下那个星月点缀的梦《血色》黄昏,在池塘与田埂的交合处,见我的祖父行走,归来。拽着瘦长的影子,仿佛一支干枯的笔。每向前一步,就写一个字,流一滴血。一根草绳提着的红鲤鱼,血的腥味越过鳞片的沟壑,滑落。如幽暗的夜里滑过的一条长蛇。鱼,只是一条鱼。作为祭品,抚平水的皱纹,抚平后山的飞鸟泣血的鸣叫。血色就是黄昏的颜色。人与稻田此刻沉没,血色中黄金般安详。坐在柴堆上的祖母此刻安详,丢失的记忆让她苍白而崭新。仿佛她的眼睛,被黄昏遗忘,宇宙最深邃的黑洞,没有血色,她望着的祖父成了雪,一片茫然。《宿命》雨都是轻醉于云的风习惯于隐隐地发出抱怨和颜悦色的亲人他们都在提前衰老啊所有的河,在把你的忙碌绕过但什么也不说所有的压迫都像月亮要在梦里挤出名堂你无法再像一缕炊烟轻易就对一所房子满意这么多年,你还像一个错别字被别人的舌头颠来颠去关于火车的比喻一辆火车把黑夜的修辞运用得炉火纯青,尤其是比喻:夜色里前行的火车像一尾洄游的鱼;零星的灯光像一双湿手抹过车窗,一个半梦半醒的灵魂看出了某种宿命——关于一辆火车和他自己;车轮声滚滚与那几声被扯长的汽笛,在白日是浩叹,在黑夜是诗;一辆火车本就是一个晦涩的长句,包裹了沉沉夜色,越发不可破读。包书纸祖父已经去世六年了,一直住在字典里。最初的那一本:幽暗的封面上,还有半个名字在守卫这是他教我的,把自己叠进去的手艺。在里面,所有的词语都像石头一样荒废着。《山水来信》庄子驮一瓢薄薄的山水施洗冬日的蓝色。雪停了,棋子寂静在江南,每个人都化成一枚南宋铜钱叩一叩,声音里藏着汝窑的花瓣藏着火焰前世的命。借一只耳朵这声音是冰裂纹,是纱窗凉透的白梅子青,荔枝红,莺哥绿。呷一口时间瘫软得像雨后罗马。李白隐入长安城。酒肆里胡姬飘着长袂填一杯天色,江水便归成一壶酒石桥担紧暮色。窗外,雪悄悄行着:洛阳、凉州、龟兹、夜郎留守老人阳光把蝉鸣分成两半滴落在晃眼的叶脉之间独居是一件难熬的事,因为孤苦和二十年前一样他们的子女都在山的另一边黑色搭配了眼睛。只是在夜晚目光无法延长瓦片、土墙,承载了上个世纪的记忆从生活上来说,日出而作所以有日落而息最后只留下脚步在丈量仅剩的土地他们的期望,思想,和安宁正随着年龄慢慢渗入大地《时刻》当我想象自己穿越粘稠的夏季,在另一片森林里点燃火。我想象我们一同沉浸于一条跳跃的河,挣扎在流动的温水中渐渐失去自身。我想象你也是粘稠的,玻璃般心脏般,穿梭于单薄的胸前。我想象跋涉后的不忍。当撕裂的七月拂晓,我凝视你眼中的雀,触醒生动的脆弱。我想象颤栗突然袭来,撞击长久的缄默。我想象那些我们无从谈起的时刻,当我们谈及永恒。体验窗外,风不再继续嘲笑。我把玫瑰插进花瓶里,然后用变幻莫测的钥匙打开你身体的玄妙之门。在完成古老而原始的仪式后,像所有的男人一样若有所失地从中走出。我饮酒,像生活喝下生活的中药。每一个女人,都能在断臂的维纳斯身上发现自己的影子。就像打量镜中的自己。当你长大,那些陈腐的元素逐渐从你的梦魇中剥离。当你睡下,曾写下的诗句在大胆的欢呼中加冕。它们复辟,然后被罢黜。或者在碾过若干个可笑的年代后释放出积蓄的火花。沉重而惊惧的记忆。秋收他立着疲惫的黑影,在地头如同一株被镰刀遗漏的玉米秸秆正等着更大的风来将他扑倒用幽深的双眼,目送群鸟退去一场秋雨,恰似故人来横陈的庄稼的肉身,覆盖多层温度来自秋风和镰刀,来自太阳来自他的手掌和汗水,他唯独察觉到灼热,秋季正如热火瓢泼下来灼烧一片倒塌的玉米田地剩他茕茕孑立,完成了所有的收割正独享,一首诗的尾声父亲与雪雪再来时,地面被铺得通俗易懂没文化的父亲却是在读它的时候,头发又白了一圈走雪。他的脚印比我的更浅,喘息声比我的更大,以及对寒冷的雪夜更为惧怕雪把天空映得锃亮父亲的脸上却多了几斤暗色。是昏黄的,北风砍过的也是他成为“老头”的资本与雪的降落或融化同步的有我的回家或离家,有父亲肩负行李的背影还有这个坚强男人眼窝的变浅前些天在火车站,我看到他手中的香烟直熏眼睛我仿佛也看到寒风里父亲颤颤发抖的同时盼望着另一场该死的大雪松花湖她在对岸,等待枫林的下一波微漾安静,像江南雨后易碎的虹她的影于湖畔走失,一些细节生出锈蚀湖心暗流是宣纸上结痂的墨迹,笔触偶尔惊颤线条便饱胀如深秋下垂的乳房野风闪烁间,漩涡传递卵石的窃语再将对白隐秘地分割假如湖面冰封,陌生人走向她的方式只能是弧。我会比斑鸠衔起树枝更加小心一边偏离,一边修正,最终吻合我们生命中觊觎的欢愉日落前我们终会抵达彼此,接近那片湿润的诘问。爱情如拥抱我们的山峦一般沉重而谜底与谜题之间,隔着轻盈的水雨你来的时候,有雨落在我的手掌雨水在紧挨的伞沿,缓慢中相对落下我看见去年的树叶被洗得新亮事物的气味环绕。仿佛从前我们在此坐下“对望,接近古人的方式”你我之间,宽阔而寂寥,我想象的另一种触摸:比如拱起的流水、提及旧时的称谓一把铜镜上的深锁你试图将一只手越过那些深秋的栅栏轻轻摁住一些含冰的下午幾何問題試著實踐肢體的方程。譬如把彼此穿過的衣物疊在一起,他們說這樣才會有愛。於是我們照做了,淋浴後小心翼翼把愛,放進行李箱裡。然後試試它的能耐:沿途風景都還可以但如果遇上洗衣機馬達,就發現那些細心穿上又解開的原來都只是日常的搖晃與旋轉。暈眩的過程感到意識從愛髒的肌膚中流走撕下那層經不起拉扯的內裡,我們被泡泡網羅的身體是難解的幾何問題。影子或无意义你谈及生而疲倦,因为背负起我的重量将黑夜绘成一张女人的脸。我说起曾拥有的痛苦,谜底一声不吭对于行人,迷失即是终点所在你却以静默的唇言语,神即是爱。谈及,不尽岁月的天空仍在,不拥有名字的万物仍在,河流仍奔赴没有目的。我们仍活着等待失去。只不再试图寻找意义或者捕风,或者将琴谱埋在孤独园,或者为一座玻璃迷宫里,一千面破碎镜子悲喜于是你第一次为我微笑,在风里宣读我的讣告提及有一座山峰,旅人可以看到自己的背。然后陷入我们本就该陷入的安静,沉默道:我会永恒吻你,无论你将是谁。《纪念日》无声电影的一幕:手拎盛满雨水的塑料袋,用微驼的背赶路他汇入盛大的幽灵队。目的地是:二十一世纪的超级市场。色与味过于变换,墙上的涂鸦,到了凌晨即被抹去水箱中,一只水母反抗逼仄的秩序。一颗困难的心在副局级干部的胸腔中搏动。夜幕开始君临这个北方的重工业省份。公交车到站。人群奔逃,像短命神经质的鸟类。见过他们的人都说:那一代人已经死去在活人当中,他们的音容晦暗得无法辨认——如此世界。我们的重逢会与往昔不同吗?皇天下,被禁止的情欲开口作证我们紧挨着,将失去的日子交付。黎明的清洁工昏黄的灯光每十步,就把夜色撕开。斜拖的扫帚,如一根坚硬的鱼骨,鲠在马路的咽喉,沙沙地哭。睡眠学丑时很静,四围鼾声起。噤声,随我衔枚走带好割夜刀与破阵笔:很快,就会有短兵相接鹧鸪叫满三声,立刻出手,无需管暗器和雨打只是,匿于窗沿的、蛰伏的长发女子,务必生擒黑暗覆盖了光。伸出手,可以企及一脉褶皱,像徐娘的脸,正老着喘息的时光。多么可怕,依旧是无果的、奢华的春夜。于是想起许多石化的名字,和楚楚动人的雕像的嘴唇有人在此刻挣扎,用满床的被子,把自己裹成煎熬的鱼。而窗外,总是他人的影子纵使借着轻松的口吻,睡莲也只能锁入尴尬的喉舌:“难以把握,不如使之归去。”杜仲指南一场分娩,杜仲树在房前斜坡完成落土开始撰写一份参考指南,在指南中,它谨慎记录下:人到中年,与外界交谈的发音变得晦暗而比愁苦早到的是,他身体内的标尺刻度逐渐模糊。他患上甲亢,一个盐粒隔绝的病症。急躁,先从饮食上试探,食物鲜艳的色素反复向他传递凹陷的纹理,这些黑白相间的纹理仿佛后院的葡萄藤,它们都像难以跟随而去的分叉幽径。当杜仲结束它的叙述,他忆起年轻时的情形——撕开它的叶子,杜仲给出它生命里最后的参考建议:连绵的丝网会再次俘获他,而我释放治愈的药性。阅读与边界九月是一家疗养院。有猫和天空经过的影子漫长的走廊。所有的叶子都像门一样开着,不存在的人带走露水般清凉的脚印。时间排着队来到榆树敞开的伞下,那是一本随笔。隐藏在词语中的事物以亮斑报数并复归于刚刚洇散的水迹。高原上的风无视窗户。而船只掀起睡眠。在石头滚动的河水般轰响的过山车里,他死死握紧。床栏。醒来。在我的身上你可曾看见月亮亲爱的我可曾温柔神秘可曾喋喋不休可曾百无聊赖可曾死于火焰又可曾在寒夜里升起在我的身上你可曾看见月亮我曾是星空海洋虎豹甚至豺狼现在我是我是屈指可数的呼吸与停顿是宇宙的一个规律时而退却时而高涨在我的身上你可曾看见月亮在荒郊在教堂在思念的某一个时刻在爱慕与虚伪交替膨胀的男子汉的胸膛无法掩饰我的怯懦与浩瀚所以我爱你并且忽明忽暗亲爱的我终将被一切占有不论我受困何方所有的雨水让它落在我的身上那群被忽略的人空荡的毛坯间,他的出现灰褐色毛巾裹成的帽子,水泥墙冰冷的配色佝偻的姿势,丧失靠近欲望的外貌40摄氏度的天气,被扔在角落里湿透肮脏的口罩裸露的面部,浓度80%的粉尘鼻孔、嘴巴,像个不停工作的吸尘器何处漂起,何时坠落,人们只想远离,没有人会在意碰触,摩擦,尖叫,尘起磨机在墙上狠狠地咬出第二道沟痕,笔直的。他用手指试了一下深浅,满意地擦擦汗像是又完成了一次征服,每天几十遍重复中的一次。他右眼结痂的伤疤,他脸上落满的粉尘,没有人会在意但他却会在意手中的刻笔,这唯一不被人遗忘的武器形状,深浅,都要不偏不倚《非铁轨本意》铁轨定难料想尚未进村扎寨梁下绳圈就套走这个阿公的老命铁轨后来越听越信它运来的一桩坏事儿子钉子般逼迫阿公守身如铁死也不交出占地分款做了个富死鬼众口铄铁铁轨再也不信自己的本意是运走一列迷路的诗就像诗人再也不信血色的锈能让铁轨获得假释车城*纪事黏附于摆动的纽带,我们深入车城腹地它贫瘦的格局,率先迎接我们。密集如羽的房屋布置成老旧的喉管,在此地什么会被奏响?花草稀疏的七月之杪,它没能复拟东坡式的突围。幸而不是苦的,车城没有释放发酵多时的苦唯有夜在时间长度上发力进化,改造我们身体富水的部分。而在白天,热成为显像术唯一的要素穿黑衣者凭借娴熟的显像技艺,浮出整个队伍晒出他们此生纯粹的盐,像是披露企图遮掩的创口。车城更多的时候偏爱于圆——葡萄之圆,西瓜之圆搭建出减速时间的弧形穹顶,它的艰难之境圆润而疲劳。傍晚,夏蝉放大它绵密的腹语:趋近多汁的自己,缓解自身的渴。我们仍耸动彼此的肩头,时刻与它的局部照面你正患上一次钟情的病,关于此地或异地,不断震颤着簧舌。*四川眉山市崇仁镇,因中车眉山车辆厂的缘故,故称车城。薅草午后,玉米疯狂把我们淹没叶子欢腾着,在眼里刮舔汗水我大口吞咽着躁动母亲跪在泥土里,爬行。她不时回望,呼出眼神的气息母亲不流汗,她身体的水分,已被黄土吸干我像母亲一样,跪在苦味的土里薅草看玉米青筋裸露,掐着土,四面蠕动连着母亲的青筋,一起结成前景让我们连在一起,我听到母亲体内祈求让我们得到根的保佑,让我们抓着叶的边缘不断爬升让我们在黄橙橙的玉米头上抱头痛哭蒺藜在赤足之下,她轻轻拨开,烈日和着热风,继续把盐撒向伤口蝉嘶鸣,飞虫交配,蚂蚁拉着辎重车前行女儿一个人,无所事事地蜷缩黄昏也不说话。这时锁骨上的桃花开始虚构女儿先描出眉目,像红楼梦勾勒曹雪芹多么漫长的不安。此后拿捏一篮春光,盛放她的谣诼焦虑常常把我带往多风的地方象征父亲的旧茶壶依次摊开一群一群,拧下了耳朵蔚蓝之下,栖息着我精巧的女儿她随手翻动月光的危险行径被我视为禁忌外婆她是一个战士她老了她疼爱她的子孙却害怕他们身上新时代的气息所以她在口袋里备满糖果往事与传统在叮嘱里塞满思念迂腐与宗教搬一根板凳坐在大门口——她的瞭望台以及希望与失望反复快速更迭的炼狱——每个路过的人都是不动声色的折磨她从不碰寄来儿女寄来的生活费那是她的尊严与反抗的筹码她老了她是一个战士照面我年轻,有颗狐狸的心心中有张牙舞爪的感情,有爱情,匆匆而去的影子。我有过百合,被人折断的残枝有过丁香,花中的假肢。我有过一去不回的神情——曾注视你。曾是我自己的看客。如今有年老色衰的我,在镜中把守曾经的囚徒,他们众多。是我的无数分身在练习撕裂之术在肉体中,将我的岁月咬碎。将来一天,黑头我会遇见白头我,我苦学太极,颇多周旋。希望在衰老的镜中他们能握手言和。《致西比尔:你可以关闭声音,让世界在你肩上倒立或死亡。》我是一个居住在井里的人涨潮时分他们将我送往对岸我用指甲抠住井缝像抠住爱人的喉咙我砸碎所有声音,让双耳代替我随河水逆流而去(他们带走了所有水源他们带走了所有水源多么无耻)他们有刀,边缘柔软他们有刀又有琴,琴声多么动听河水使我融化,使我灵魂滚烫并失去自由。钻入耳孔的琴声使我死去他们将我倒立就像一整条河他们议论我,即使我已经死去:我的眼泪倒立,污染一整条河被污染的琴声多么动听海岸上的普拉斯所有爱和孤独都是自作自受。——西尔维娅夜色从镜子里走出,细沙深蓝,落在舌尖上微苦。有人穿过潮湿和人群推敲黄昏虚掩的门,阵痛像上等的瓷器碎片泼撒进梦之甬道,她穿着花瓣肉身,轻如木塞目光滴进隐秘的缝隙爱是一只汽态的红嘴鸥,衔着蓝罂粟误入她的窗台,手持一把旧得发亮的钥匙转动她新换的门锁,记忆让防空道岌岌可危然而她寂静,眼睛在尖叫疼痛,藏在灵魂的某个抽屉,像溺亡者伸出手翼“握住她冰细的腰身,覆霜的星辰,或月亮”影子出逃,后来她知道,锋利像盐粒和枪筒「水面」站在水面上的云,落叶四十岁称一称都很轻我不认识神的时候佛祖也与人类素昧平生如果遇见老人便和他交换蚂蚁的言语如果有雨落下把彼此打湿成一叶扁舟不要划破风水会流淌像宇宙与宇宙会萍水相逢七十年代我想我是秋天空旷的收获我有天,有地,有一望无际的沉默生命,有脚下的泥土,有脸上的风——冰冷的红艳艳的吻痕白云每天成群结队地来看望我,繁星和你们也是,年轻人命运将我埋进高粱地,我就长成高粱我把诗写在土里,蚂蚁和蚯蚓都能读懂麦芽和春天也为它哭泣年轻人,我知道你们定会怀念我:我是干净的伤痕,疼啊,又无从麻醉;我是的确良和涤纶的灰蓝布衣,压抑啊,缚起了矜持,也包裹起欲望年轻人,我已吞下你们的过去睡下了梦里,我的四季空旷,我的播种和收获空旷,我的视野和梦啊,沉默着空旷闵明我在里斯本上岸因为神所默示的,我们从晨光以西出发穿过雄辩者臃肿的蒙昧,从你一望无垠海的瞳孔里,走去,黎明大河的心脏世界的尽头与起始模棱两可青瓷器皿盛着受难者的箴言我们把撒旦文在前胸把神鸟羽毛顶在高贵的头颅我们爱,爱自己遗失的身世,和大禹拦河筑坝重塑的肉体,和最后一棵早孕的茶树夜晚在里斯本海岸熄灭光,沿着来访的轮渡返回故乡一年之计我提议:春天再来的时候我们应当并肩坐在风神的栖木上偷听连翘抽芽的声音应当坦诚地注视对方并且对遇到的第一只蜗牛发誓从惊蛰到谷雨,绝不说谎还应当同样大声地谈论雾霾、国际局势、四六级和(!)理想并且拥抱,在彼此的怀中找回遗失多年的那一截儿诗的尾巴古尔邦节的记忆那是白色头巾、白帽、白长衫的九月充斥着碎玻璃强光的灿烂午后减弱了忧郁,却增加了切肤之痛高原,赴远之远,白雪在无数个山口游动,铁轨和河水悄然无声你说女儿的食指像冰川,你的眼睛倒影她的冷沾满了鲜血和羊脂的芳香九十九个日夜更迭,骏马无力奔跑那是永远白色的古尔邦节被屠宰的是我们记忆里的皮肤,湿润了一小片,剥开后呼呼作响还有我们丁香花的身体、欲望、克制、茫然他们知晓仪式,你翘首瞭望烧纸鸟鸣、流水、大白鹅,在春天散步他们争吵不停,讨论我的祖母她养猪、喂鹅,把桑叶放在黑房变魔术祖母把遮雨的蓑衣和斗笠放在老地方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盒子,她有一件心事未了一张旧照片,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她带着照片,去一个叫井田的村寨寻访清明节,祖母找不到回家的路我给祖母烧纸的时候,给她养的鹅烧一张我给猪也烧一张,还有黑房的桑叶变成了蚕,然后被人用衣服和棉被禁锢祖母有罪过,我给蚕多烧一张然后又顺便给那个英俊的男子烧一张《岸的》上次兰州作别,各落一枝。想起早前你披戴秋光,乘车辗转,为送我几颗新橘被回拒后,我想象过这些小宇宙如何从你的花几滑落如何叫日子束身,宽去皇帝的袍衣你自然是岸的悲伤也是岸的。仿佛有人修剪看过你漫饮葡萄酒,说闻香课最浪漫如在宋朝的歌姬中闻胭脂识人说酒的原乡,有的建立在一棵水稻之上说酒兴好啊,可令悲伤率它的卫队,驭马消失于黄昏此刻,我就坐在你颂赞多次的夜里。远近的光都藏了——深渊啊,人间。一队鸽子从教堂的尖顶俯冲过来PhoebeSnow慌乱中,我喊出你钟爱的酒的姓氏《他们说我的沉默抑扬顿挫,我如是作答——》是某种积极的沉沦,墙壁上一个热闹的数字,把自己抛起。拥抱和删除悄然联结,在它们漫长的嬉笑里,诞生了恍惚的你和我还有你。我们同时看到花和蛇这够浪漫花不愿在抬头可见的神明前蛮横地死寂蛇的影子永远都贴着它自己。别哭,三分钟前,布达佩斯的天空正下沉一尺而昏聩腥甜的长安城里到处是和空气做爱的人陌生人耳垂上的喜悦加速旋转这一切是炸弹的序曲,它拥抱我,使很多个我在聋哑的城墙上聚集成群。炸掉我,我是妈妈的罪恶,我是爱人肩胛骨上重要的阴翳和云狩猎的信号早已在我肉身开遍九月的尾骨上失语者贡献他的吻《旧恋》所有的我摁在一个里全都死去了。他们对立相互立碑,哀悼路毙而腐烂的往昔。骤雨贯连成丝线扦插在湖面。夜不能寐,密闭的牢狱俨然如同秋刀鱼罐。禁锢者们并肩错落拥挤于此。胸肋骨断裂,决心想要出水。而我们自知落地的一次便有煎熬的千回。红河不过饮弹自眠。切割身体的晚霞终于酡红垂泪。我们浸油的旧斑就像生锈的驴铁,浑沌痴顽的旧恋已断无可退的理由,诀别。假使你还在生疮的彼岸,水涸之时引诱从前的讽刺摸索远隔的渺茫。合拢预兆,诧异你曾猛插在我心头的钗。船开得迟闷,爱过这弥久的空白。璀璨纹耀印破苍穹陨岩,回忆热吻的一刹那你我蜷曲腻汗的酥睡,消退,消退。新雪黄金的冬天透过玻璃照进房间衣帽、镜子和鞋……一切仍在原处它们渴望我穿上,成为昨天的人。世界在下雪;你在我身边熟睡。对于突如其来的幸福,我们总是一无所知。寂静和雪一起降临:一切是洁白的包括风,包括我们。大地上的事情蜷缩在梦境里,像动物蜷缩在毛皮下。我重新睡去,不敢惊扰室内的星辰。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除了一阵最轻微的呼吸,把我变成了另一个人。五月:隐喻与光黄昏死亡,在一千凋零的花朵之上你坐在窗沿。你说,疼痛总会擦亮你的眼睛。枇杷树怀抱细小的太阳,又是五月悲欢犹在,生死犹在,湖底的牧人犹在面对你我说不出故事。烟灰缸光慢慢铺满一堵墙。你坐在窗沿眼睛深处的火灾,完成一次欺骗也许你在等鸽子归来,并啄走你的泪水也许谁都不会悲哀,在礼拜二的两点钟打翻的墨水瓶,在北方刻下川流从高原到平原,马匹柔软的嘶鸣我们在夜色里相拥,又在相拥时破碎德令哈,时间废止的起始小镇送行昏黄的路灯把小路切成两半一半收进行囊,一半娓娓蹒跚我无法估量离别的重量,只知道比离别更沉重的,奶奶的目光寂静藏匿于二十四双眼睛以不同姿势的信仰走向车站这些年来,小镇如同米粒粘在我的心上一捏它就会留下浓浓的黏稠《给哥哥的信》我有一半被太阳晒得很干另一半是床藤编的席子,隐秘地盗汗喉间含着一口哽咽的清泉喂养舌苔和乡音直到藤蔓爬上嘴唇我才想起十五年前有两头牛在我们面前经过摇摇晃晃,尾巴抽打夕阳过一会天黑了我会用一只铁皮手电搅动天空,然后咽下一颗星辰甜蜜而忍耐《三河兵营》无法目证,或是听清以你陈旧的形容词,白色的瞬间钻进夜色的标点干燥的肺彼此摩擦桦树刷刷作响,这一棵高过丛林,若我问起他便指向地下,“战士或父亲”我们在土里流血,也必将回到土壤发芽——哭这座废墟,就从时间的缝隙用力挤出笑容,头顶野草号声在午夜驶向深水,他渴就唱起黎明的告别,缓慢沁入干裂的流砂《屋子朝南》他的屋子朝着南方,窗户总是开着天晴的时候,阳光簌簌地落入房间他习惯坐在院子里看书页面泛着黄,走近能嗅到朽木的气息院子里时常能看到他养的猫,或许是担心丢掉所以他特意在猫的脖子上系了绳子长时间地陷入沉默和内心的空旷偶尔也和身形臃肿的妻子争吵他说,这辈子最怕见的是雪一夜尽白,像及了人仓促的一生《老人》她终于放手了,让麻雀踩住了她的背影。以前讨论衰老的时候,她总派出水中曲折的脸庞来应对天空的挑战。她永远都比天空年轻,即使她此刻的皱纹比白云还要多,可那又如何,天空又不懂得如何微笑,只有她懂。这是一场喜庆的离别,她终于不再挥手。现在讨论衰老的时候,她安静地躺着抚慰因找不到她而焦急的麻雀。总会有人陪着夕阳一起落下,即使她无法睡在山的后面,但那片湖泊的鱼儿跃出水面,吐出她年轻的模样。《白洋淀记事》在北方曾经埋人的地方都藏着风景来往的人剥开菱角和莲蓬仍然和当地人互不相识多少年过去,水下没有鬼出现人群到来,水鸭都会成为新的亡灵胃总要比眼睛对一个地方的了解更敏锐看风景的人总要比当地人更善忘黄昏水声逐渐消失只剩下躺在水中的夕阳.8.:38《鱼》你读着一次海神的战争,纸页倾倒那水花就没过我的鼻梁神祗怆然而哭风波在雪白的背脊上漩成一片孤独的肺叶船一样膨胀在歙县火车站的一个小卖部仿佛是经年累月的云游,棉花坠落蓝天在歙县火车站一个小卖部等待一辆返程的绿皮火车廉价的香烟,与冒着热气的方便面美国的戴维斯喝着他的啤酒有人欣喜于三只沿着鼻尖追踪气味的小狗崽说,瞧,多可爱就像枇杷树下,她的红唇含入一颗樱桃她是一生都在回答镜子的人芳草萋萋,历史在这里止步浮云轻抹铁轨的尽头,我们知道纵使遇见稻田,可一个人的春天并未如约而至《清明》奶奶买了一束花戴在爷爷的坟头上花是一元一束旗是二角一面奶奶买了十面旗一束花一群老人和孩子他们谈论十年前一场葬礼像谈论一场婚礼似的杀椰子椰子要“杀”,夏天也穿棉袄的果实下点狠才能对付。定是远古遗留下的习性吮吸食肉。也要在地面砸开硬壳植物似人类。年幼的含水多时间磨砺后的是色素沉着和耐咀嚼的内涵打下江山的人都有铁样骨骼,龙袍加身如椰皇抛光,才有了走遍九州的能耐褪去锋芒,不如树下纳凉一碗清补凉,多加几块芝麻糕鲜榨椰奶需两种雪白混合榨汁机蜂响过后,一切就安静了下来加冰、少糖、慢饮……注:杀椰子为海南方言,指去掉椰子外皮以方便食用的过程。《四月》不说四月的蔷薇开的迟了我寄去的信还兜售着寒风我重活在路上巧遇你的衰老和哀愁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我思念你一个人害怕的事情太多了例如纷繁的情欲锄头里汽车的声音例如,母亲头上突然下起的雪我夸夸其谈赞美春天,赞美一颗石头的生锈却试图避开,安慰安慰,一个垂老的灵魂父亲结婚以后他就在长小终于在我十八岁那年,长回了十八岁熬夜,聚餐,醉酒,耍脾气和我一起成为妈的负担幼稚的成年人,和幼稚的孩子是两码事他们有力气发动争吵:冲动和粗暴,吼叫就像掀翻的桌子——桌上的碗碟,砸一个碎一个惨白色的碎片,流淌成封建时代的剑与王法,绑缚起讲理的读书人糖果和表扬满足不了,该死的胃口和虚荣心他们吃成年人那一套,却玩孩子的把戏三十年的婚姻再往后,就是一座巨大的垃圾山得需仔细搜扒才能翻找到御寒的破布和半支凋败的玫瑰《关于外婆的一点记忆》贵阳的雨可以连续下七天,淅淅沥沥好在外婆不住这里不然她的腿就要痛七次时常想,如果外婆在空气中挥发那我一定能闻到麝香药膏和薄荷凉糖的味道那我会不敢用力呼吸,会变得贪婪我要用最大的保鲜袋装最多的空气在每一个辗转反侧的,想念你的雨夜放出一点,一点点就好就够我记忆起往日的温情贵阳的雨总会停我们终究分离外婆啊,我生怕忘了你的样子众生地下铁入口处,蠕动的灰色队伍好比沙坪坝烈士墓前等待敬献花篮的子孙用姹紫嫣红的生,怀拥容颜素净的死车厢不断向内透视,灭点处隐隐传来婴孩啼哭我转身,在多节的铁皮容器里望见漫长的产道,望见母亲子宫根部小小的我我站定此刻,任凭地下铁携带盛大的空间穿过腹腔我是:他不断寻找的那个你我是:我不断重复轮回着我蝴蝶“蝴蝶也是一种扇子。”带着不确定性进入优美,加剧暖风的虚胖。比衰老更慢,它柔弱,和我一样进退两难:难以把握,轻盈的雾状事物。目光在叶片里游移,寻找新的热源,无人指点。蝴蝶的直觉始于惊心,它折返之后再度锁紧。蝴蝶飞出了屏风。为何最紧张的总是易于破碎,我激动,眼看蝴蝶旋出最小的歌剧。手心微汗,为这仅有的沉迷。我无意的触摸会持续多年,远途的蝴蝶朝着灰心的终点。弈者问曰:“陶公可知斗室之内方寸之间车马之喧?”从田间走回屋子的人,洗了手水漫过粗砺的老茧,只稀释了汗液对坐的人相互熟识,温和如两人手中的茶盏等待成色,话语的间歇,在恰好之时饮下舒缓棋子错落的鼓点,时急时缓地拷问着一年以来的疲惫,每抬起一次举棋不定的手就昭示了一次被悬置的命运窗外春雨缓缓,落如棋子重逢你在大雪中生火,围着红色厚毯。莹白的指尖抚上鬓角我能从原野的另一头看见木屋里的光亮十二月的雪花不疾不徐,跌落,整个世界都仿佛空茫我有时会设想最好的结局:你读着诗,永远不知道它是写你。这时在诸多面色苍白的脸庞中,你抿起嘴唇红毯子被你遗失在某个角落我去找过,却只看见合照中珊瑚耳坠早已失去颜色白雪纷纷。遮住兔子的眼睛,原野里的浆果遮住一切——包括那最初的炉火《离寺书》脚步声沙沙作响。打扫躁动和虚妄上升的人群,缓缓推移在香雾中漫步在行禅通往行禅的路上抱着风慢慢走入,弯曲的地域——爱你是从看你的第一块石阶开始接着是那些回音宝蓝的云朵,山泉,石刻,经幡和恢弘的诵经声——它们永远的清贫,永远的静会呆很久,陪着我撞击,对峙。说着负笈西行的光芒说出天生慢熟像无数的蝴蝶回旋着有时也会一病不起工地男人各吃各的同一个大娘煮的饭没什么好看好比的不知道收了谁的内裤反正都是出门左拐的地摊上买的谁扯了他的卷纸还留下黑指印牙膏也让人挤了一点去没有拧好盖子一个女人说要等他回家过年在男人林立的工地上买了红蚊帐发现透着女人的影儿他又盖上了一层黑色的厚床帘捍卫着唯一的领地连深夜里的声音也不敢发出《信》多久那封信夹于素秋的更迭谁放入了一整个蝉鸣的夏天取出时寒蝉嘤泣亦不似经年开头是那再没听到过的称呼结尾是一个用心珍重过的人多重夙梦落成满山的秋叶举一根枝桠刺入腐锈天际羽翅泅渡不过沼污抑或捧护源起是一个目光灼灼的少年终处是一缕眸浮深雪的凝望中间工工整整的起承转合是指骨发白又轻描淡写的寥寥人生桥午言最后,挖掘机开进了我的心脏。连反抗都没有,旁边的几处动脉就被斩断:那曾被群鸟栖居的枝桠,如释重负;它们和夕阳一起,沉下去。来了一对情侣,他们只看日落——还不够危险!爱情关系也未出现转移,而天上惊飞的羽翼终于让两人拉紧了手。他们没再往更深处走,挖掘机也没再出声。这是我最后一次以残躯目睹人间,他们再来的时候,我将沦为一堆碎石,并在心中默念:“桥:一只飞越死亡的巨大铁鸟。”**出自特朗斯特罗默《写于年解冻》建筑学作业唯有在语言和语言之间的空洞里徘徊直至建筑消失,场所簌簌地回响时群鸟飞入即将关闭的画面,回想起这些来不过是时间的余烬二三,照射着写作的过程写作的过程不过是在房子里面添加房子在人的体外造人其余的一切生长衰老皆未可知爱在其中更未可知,悲观的英雄主义者穿墙而过,穿楼板与屋顶而过遍寻却无可得,广义的建筑学在梦里又拍平成了一张张蓝色的纸张,叠在意识的末端,电流的尽头,任凭时间像风一样,依然簌簌地吹过除了时间再也不带来什么沙哑的生活我该选择哪句最委婉的措辞觥筹交错当初我们是怎么拾级而上悖逆语言,寻求未卜的枫叶我们何尝不是在相望彼此的流浪以一种谦卑的姿态指点江山再过不久的某个黄昏是一场秋风吹落骨子里的寒冷我们吆喝一声,压低彼此被风吹起的帽沿夏日的哨子声刻满了山与山重叠的皱纹在这世间分享晚餐在这世间开蒙,捣碎粮食,节日里说话不大打出手,不颠倒昨天的座上宾出门望一眼洪流,秋株荟萃,如昏如惨甫一下雪,果实如丸封进蚌中蚕啗的雪花亦曾仿效鲸吞,谁在玩两线之间,思想绕过最长的距离?从徐疾风扬的流星到那壁厢读书的幼童从善于讥诮的先祖到地下愚讷的杉木一段鱼贯的家史接近色泽的晚期哦,弥永之夜,回守已拨十镇七乡。枯枝冷冷的天赋剥开轻盈焰火般的积蓄谁不是锦灰,谁又暗哨策应锦灰为朋?.6.13《家庭主妇》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人为什么会老啊她穿衣服,羊毛的,你可以想象她有多柔软一如黑痣开在耳垂,摸起来接近接近皮肤上突然。焦掉的花前半生种下的痕迹还有很多她讲话开始被人闻到多年来。为了维持生活秩序生出干瘪、生病和不满的一种气味她掩盖不了。低头找。又找不到但有些痕迹可以被掩盖。没人知道比如她在家里种植物,像是种下一只只没用的眼睛。努力看我们看得。比她更久。更久《与妹书:十二岁和二十岁》小的时候你是我妹妹,长大了就是我姐姐我被卡在童年的一部动画片里无法成长为什么青春期没有带你去更快乐的地方仍是在这张旧沙发里每天对着爸妈生气和喊叫你们咳嗽,你们出走,你们互相埋怨像对待那箱打不开的水果罐头要么过期,要么砸碎。但我是明白的妹妹,我们已经过了闹别扭的年纪时间把我们从罐子里拔出来,把爸妈塞进去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有的人都流眼泪,在罐子的封口那些我已确认的仍需再次确认躺在三米高的声带上,再次确诊了夜空的蓝。抱过烈酒,氧气在人深处获得奇妙的四肢和两万平方自由。一旦尝试迫降记得从神经丛中拾起我,和沉默的舌头。从来有人贩卖甜甜圈,有人守海食字。火种熄灭后北海已成速朽,南山几见高飞。但是。但是。梧桐叶又落了。一如雾气四起之时,诗人的鸣曲正在无人之处爱我。《献给玛蒂尔达》他在世上历了许多厮杀带着盆栽走掉濒死的银皇后柔软如栀子一个并无如瀑长发的少女走在街上看到晚风自此消逝珠宝、皱纹,植物衰败又长存更年轻的情人从未出现她拎了一袋新鲜大虾出海,永不归来梦想死于四十七岁凌晨的意大利海岸上帝的肩胛与指腹相爱但如你所料玛蒂尔达十二岁后没有离开过纽约被十萬隻稻子圍住,我們有囤積不完的日子如你所知,星星都躺在露珠上,凉夜走過稻田中的阡陌,月亮紅如燈籠夜鶯睡下之後,風也躺進野花的夢境珍珠是茅稗草彎腰時流下的夢話村莊此時是散落林間的夜光石,閃爍在小河兩岸機警的土狗分得清夜間的路人,它們是永久的守護神被十萬隻稻子圍住,我們有囤積不完的日子三百個靑蛙長歌不斷,從遠古到今夜,從今夜到未來螢火蟲告訴我,種下的莊稼今夜睡下之後全部都可以收成上來弈者问曰:“陶公可知斗室之内方寸之间车马之喧?”从田间走回屋子的人,洗了手水漫过粗砺的老茧,只稀释了汗液对坐的人相互熟识,温和如两人手中的茶盏等待成色,话语的间歇,在恰好之时饮下舒缓棋子错落的鼓点,时急时缓地拷问着一年以来的疲惫,每抬起一次举棋不定的手就昭示了一次被悬置的命运窗外春雨缓缓,落如棋子野望车窗是马,低云是镞倦意是远山,远山是皱纸雨是安静,落下来,浓绿湿润公路蜷缩,露出河床的隐疾九月是花熟,果黄,水牛迁徙孤独的教堂是积木,九千名旅人完成它《聚贤寺》一笔春风吹过它纤细,专注。贫瘠的芬芳四散大雪封山。这样的寺,四通八达是首石山的眼睛摸过的墙壁,能由白变黑虽久无影子到访。或香火掉落在地上,声震南北却有澎湃的声响隐匿归林有日上三竿的那种缓慢的光芒最好还这样吧。小师傅们春耕秋收,周而复始。让洞还是那些洞寂静还是那些寂静对清凉不得有误消逝之物想起那些走到墙壁另一面的人就像目睹一匹马在纵越山谷从熟悉的地方开始,跑过古树看到远处的果实,和那么多的未知在跟着日子蹭蹭地往上长有谁会知道灰尘的区别落在鹅毛笔上的,和被抖落在纸上的若雪,覆盖了生涯里经过的每一处长廊而我在长廊上目睹过许多次无限伸展的斜阳遥不可及的灿烂,和始终相连的影子一滩污水悄悄袭击了低处的盆地淹没一切熟悉的事物,包括山顶,包括天空《12月30医院取药》“北京。”你念,含着那玉。久违的冬日缝回它自身,是晴朗势必捎来空旷。树枝剥光与风的交缠,护城河结冰,夕阳也娓娓沉着。德胜门的灰砖墙抹上粉霞,老伶人,嗓音硬朗又沉越。点起光的马匹四肢熨帖,削过路面,彼此相似的飞影沿高低错呈的雄壮曲腱,劫掠空气的声响。而雪,雪自降落就是残破。引座人,何不入罗网?唐惶之年,步伐郑重。你再度将矍铄的凝视吊起,大病之中,把自己掖入暮色更酣的凉腹。也不是第一次,在四起的黑暗中合上右手。《山河故人》或应缓缓,述诸深情一深就该有些沟壑,耕作无人肯垦的荒支起半树梨白,不敢称作是你徒造一腔声势,用祖辈们吼出的号子引流,顺水推舟我们躲在这舟中,温着共饮的陈露寄情迂愚,权当饮酒照着当年明月,难免惊如鸥鹭还应述诸深情敲下窗上的铜锁与绿锈我们都不动,假设如明镜。高悬又一一点破你终是手持圆镜:我在刀山的留影,婆娑又钻进镜中晾衣杆在我搬来之前它晾过女人的裙子,短裤和胸罩甚至某个男人来的时候还晾着女人的身体我想过那些夜晚。安静窗外忽然下起小雨女人在入睡前哭出声响走到阳台,取下身体送给男人可终究要生锈,就像那个女人连手臂上的皮肤也已经开始松垮她说她曾经也有力气能抓破男人的皮肤,也能拦住他《凌晨,灯下读马骅》在红色的湖边你用整整一夜磨一个词碎石飞溅像此前的生活一样。肮脏你抬起手,指着发光的第一片叶子数着冬天和春天,哦,还有夏和秋。有一个男孩在对岸扔石子,名字沉到湖中时,你看完了这场电影出门前,一颗露珠开始融化我想听你讲的故事很慢用一页泛黄的纸我就能缅怀我自己《没有题目》甚至一粒紫葡萄也享有甜蜜的修辞餍足的汁水,赤裸的皮,果核拥挤在中央当两波指纹相撞,因而拎起溺毙的围墙人类惯常使用舌头,粉刷这惨绿的牢房作为枕头也会暂时琢磨,哪一颗头颅才有能力睡出最优雅的形状。作为风当然也应该去思考,哪一型鲜血最吻合土地的空洞,以造出根芽、茎叶与被祝福的花从来只有眨眼足够表达噩梦惊醒后的胆怯还有呼吸声,在悄悄膨胀着宇宙。纵使否定一切心灰意冷,也抹不去玻璃的透明雨伞们也有着不可知的怨怼,痴向着天空过于苍白的一隅。哀歌已陈旧,回荡在公元前的夜晚。而我,总羞于玷污那抹蓝《寒衣节或怀念祖先》北方是一群疼痛的孩子他们处于隔岸观火处于蔓延到我梦里的野花中头顶的风正在朝着那个方向吹北方用他最深最冷的黑夜彻底隐藏,试图在夜里怀念祖先的人疼痛的大地上有无数的黑眼睛那些焚烧的明火如同我一生渡过的河流悲痛时我尽力躲藏长在青海的盐湖、沙漠上枯朽的老树以及那种被人诉说的野狐我的一生如此疲惫被万物焚烧成灰北方依旧笑我北方如此难过我还有一场雨没有来得及光顾你的水田在江城边角泛白的堤岸上犹豫不决船只来往,一艘跟随一艘挤进钢筋桥梁羸弱的胯下避雨当我哭泣时,潮汐背叛残损的月光江水冰凉的唇亲吻渔船敞开的肚脐隆隆作响的雷声板起癯瘦的脸颊抱怨栖息的芦苇丛对爱情的节制态度我跌落进红色信号灯下一把旋转的伞她告诉我,应该匍匐在她的裙裾下学会呼唤某个名字,如果有人用成双的平仄音调嘲弄我的悲喜就要后撤。竖起警示牌:你已超过我的警戒水位,注意安全《从属关系》坐在镜子里,是你的城市翻身,丢掉重量的臃肿融化在青石路,几千里拉扯故乡月亮之于湖水构成从属除开颜色施舍,还有水杉的倒影村庄老实沉睡走出屋子,是我的鞋子是你的,血痕是我的脐带是你的,哨声是我的红心木是你的,烟囱是我的我从对岸捡起石头,你搭筑城堡,隔着凉薄的河主人解释你我假装宾客瑕十四行诗宋毓莹圆月有瑕时是一碗酒,一把刀,一张扇面是黑暗,赋予我们隐喻是无字之书月下湖平两片纯白,镶嵌于黑夜辘辘的胃夜色包容游光,就像母亲包容孩童的反叛无臂的美神,在旧的遗憾中分一瓢月光镀身我们被尘土染过,疼痛如棱镜拥吻时,却长出夜莺的翅膀我爱你悲剧而灵性的侧影正如我私藏湖底的火与烟刮土豆刮土豆的时候我总能想到满清十大酷刑竹器里被凌迟的块茎沉默地紧挨着共同抗拒削皮器上凝聚的敌意它们大部分都是慷慨赴死的雄赳赳、气昂昂世界的终结对这些小脑袋而言无异于接受命运呻吟只出现在锋刃上余下的痛苦都落到地面变成新鲜的城池每一颗待刮的土豆都在历劫它们像我,也像整个人类车祸后——给某个亲密的陌生人三个星期,雨又开始降临地上,你余留的韵脚和蛙声一起制造惨案味道冷却,只怨酒不能像深空般浓郁,思念发酵隔着破碎的雨点朦胧,并且没有星光眼泪从山坡上滚落你的背影荒凉而堵塞了最尖锐的视角我们一直在走散,丢失温度黑夜硬如镊子我尝试剖析云层以及你,亲密的陌生人流浪者之歌潘轩他满头冰结的发像针管筑成的丛林向外注射着十数日间攒积的油腻赤着脚,他想与这座城市肌肤相亲与它,却始终隔着一层厚厚的茧皮她悬坐在22层楼高的格子窗里;文案,键盘,空调机的嗡鸣是她挣不开的铁锁;及那黑暗里刺目的照明器具在铁制的方形灯笼中,连同她一道燃着作了一豆灯江上的渔火地铁站卷下的闸门,是城市将要睡去的报时器而幽冷的长形通道,与晚风贮存着他的夜却拒绝了她的梦记夏日我的房间因跑进一只苍蝇而嗡嗡作响。我打不到那只苍蝇,便赌气出门,门口是铺满灰尘的楼梯,我的白鞋子在上面,留下灰脚印。脚印中有往事的蚂蚁一一被踩死。头顶的树叶,在雨天承受水珠的射击,我看到一只安静的天牛——在梨树上,梨花开在四月,我四月的衣服,仍在四月中晒着。上了马路我灰头土脸地走着,能遇到其他灰头土脸。工人们回来时光着膀子,有时T恤也脱了他们没有肌肉的身体并不好看。身上黑黑的父亲也回来了,夏天的傍晚,他会坐在家中的凉椅上,缓半天。每当一辆卖西瓜的车吹着喇叭行过对面的小队,我和母亲都会扯着嗓子喊“等一等”。有时买来的西瓜是坏的我们会闷闷不乐半天。父亲依旧会把它吃完日记八月有遍地的劳作青椒,玉米,稻田没完没了,我也没日没夜隔了公里的声音弱下去后羊群的叫声压过风声飞旋,晃动一层河水让我满眼模糊一涌苦痛让我低下骄傲的头颅母亲,我们来抓着黑头发的孤思谈话吧你说收获了一生的穷苦我说生来烙印在心里的逃亡我们沉思,我们叹气我们始终握着锄头和泥土苦难打在嘴唇上明年长出更多的苦难《燃烧的花》火车进站,一声嘶鸣打乱回家的队伍你我浮一大白,并没有过多眺望与大海相关的章节冬天适合沉默着在雨中互相取暖适合观望不合时宜的孤独这里的站口下了彻夜的雨人们步履匆匆,随身携带能够停靠的渡口临水处找寻自己的骄傲与玫瑰你我没有酒醉却刚好偶遇南方的野马到站的时候,人群温顺如一朵朵等待燃烧的花眉君行那时你歪着头,雨帘纠葛,世界催赶着下漂泊的大雨浸湿了一纸契约,流成小溪,其中自洽的机会,想来无趣徒留下石头上,拓画,破碎的印迹飞刀纠缠着与时间堆积的废纸,切碎谵妄,在平面上的倒影伴随太阳斜斜地滑了下去好像也爱上了这种感觉,等待青青草长高,蹲下来含住祂最脆弱的部分成年后你如刀一般割着生活,以衣袖划破雨幕的质感和气流为,视野的锐利但留夜晚,和湖水,在平整刀线的中央分离我在黑暗中等待黎明瞳孔里该有一条通向城外的马路搅拌着火光溢出,奔向被捆绑的城际夜空低垂,做了谁的棺椁?那被溺爱的湖水,按压着春天的骨灰忽有野犬狂吠,不是哀嚎健壮地,与风声赛着跑他们掠过我的腰身,直奔秘境又幻化成妩媚的青蛇,吐着神秘的信子站定,等待芜杂的钟声响起十二点的时针挑起了思想的阴翳我脱下衣衫,倚靠静默的矮墙闭目假寐,等待成为黎明的发语词天下起雨,干瘪的我是盛满生命的容器,总是淋不透秘密在雨天,一些秘密泛出水面不短不长的四十多年里他吐出第一串气泡“疼”,隐忍的词是盛开又凋零的花是雾气,是阴云,是一切存在又消散的是腰间盘突出荡起的波纹这个叫父亲的普通男人在雨天化身成一条挣扎的鱼日积月累的辛劳让他鳞片脱落他依然小心吐纳又吸收着一切就像我心疼着这个潮湿的秘密祈愿每一个反复无常的日子疼痛的孤独再也没有长满青苔猫蹲在屋顶猫蹲在屋顶,他以独踞一个星球的姿态把巷子的声音,揉碎成漫天星辰总有几个人类的影子,贴在地面丑陋而缓慢爬行。他听着枣树在夜晚结出果实植物繁茂,逐渐占领地面和空气的流速在白天,邮递员将报刊塞进狭小的信箱他好奇的是,深居简出的青年能否从杂志封面上注意到他傲视人类的眼睛我把蜈蚣和桂枝倒进一只碗里我把蜈蚣和桂枝倒进一只碗里,那里早已等着他们的同伴,搅拌、旋转、融化,如果药粉有感觉,也许只想寂静地消失。温吞吞地生长、斩断、研碎,在秋风里扬起尘埃,温吞吞地覆灭,如果良药有手臂,大约会招招手再沉入水底。湿润的泥土、青苔和冬雪,爆烈的日光、鸣蝉和夏风,留恋掺入断骨的恐惧,一道被搅拌、碾磨。就像昨日多明媚,就像明日多平静,就像今日苦口,去祭献另一个陌生人。祝他永不知灭顶与死亡的可怖,只见夏云暑雨,冬雪寒凉。变奏她已习惯对天气喋喋不休在秋天或午后。善变的窗户将身体埋进房屋,远近突转却目睹了整座山的青黄不接爱情走进岁月的包围圈。屋外一颗梨子落下,凹陷的表皮宣告对姿态高悬的判决。唯恐鸟雀的啁啾成为生活的变奏,明确拥抱如莫扎特的《土耳其进行曲》她还未曾摆脱暮色的苍凉,在尝试将简洁的格局和白桦林融为一体寻找一只觅食的松鼠强行刺激神经或许几乎与动物无异,有伪装的躯壳也擅于偏爱无端的躲避。短诗大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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